第三十七章 驚險一夜
「明,我要妳……」宇文成都灼熱的氣息拂過我的唇,他的眸光焰亮,似乎要將我燒成灰燼。他的左手制住我的雙手,右手則撫著我因擺動掙扎而拱起的身子,那手慢慢地往下搜尋,放肆地往我雙腿間探去……
「渾蛋!」我怒罵一聲,猛地抬腿,提起膝蓋用力頂向他的兩腿間。
宇文成都沒料到我會這麼一擊,悶哼了一聲,而後痛苦地閉上眼睛,但他沒放開對我的箝制,依然蠻橫地壓在我身上。
「明,妳非要逼我……那就怪不得我了……」宇文成都緩緩睜開雙眼,眼中再無一絲清明,有的只是慾火與殘暴。他的手猛地往我的前襟抓去,一聲清脆的裂帛聲,我的衣襟已被他完全撕開,露出纏著白色布條的胸膛。
「住手!」我驚恐地低叫出聲,而身下的長袍在瞬間也被他撕裂,「不!住手!」
「明,不要妄想逃脫,我說過,倘若妳是女子,我定會不顧一切地得到妳……」宇文成都的大手覆在我的胸前,壯碩的身體將我緊緊地壓在他和地板之間,兩腿被他用膝蓋強行頂開……
難道今晚就要這樣被他侵犯嗎?只能任他奪去我的清白嗎※不,我不要!冷靜,冷靜,我要冷靜,一定有辦法脫身的……我不停地深呼吸,平復著心緒,將緊張與恐懼硬生生地壓了下去,腦中念頭疾轉。
宇文成都一邊用手撫摸著我的身子,一邊伏下頭想吻我,眼看他的唇就要壓上我的,我扭頭躲開,再一提氣,使出太極中的撞肩之術,腰部擰轉,帶動右肩撞向他的下顎。
宇文成都一驚,只能抬高上身躲過這一擊。
機會來了!我抽出右手,回身一扯桌布,案上的燭火頓時傾倒下來,剎那間,熊熊火焰將桌布點燃了。
「這……」宇文成都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怔了一下,我趁機將他推開,從他身下溜出,閃到角落去。
宇文成都皺了皺眉,扯過榻上的棉被摀了上去,那火勢本就不大,很快就被撲滅了,「明,過來……」他回過身來,目光異常熾熱地看著我,逐漸漾深的眼眸透露出明明白白的慾望。
我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只見衣領被扯得大開,腰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拉斷,連袍子都被撕裂了……我趕忙一手掩住破碎的衣襟,一手拉緊身下開裂的袍子。他粗重的呼吸聲與越來越近的熱氣令我下意識地朝後退去,但背靠上了牆壁,已退無可退,我只能看著他步步逼近。
「將軍,不要再上前了!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我竭力使自己的語調平靜下來,「但我若想驚動外頭的人,卻不是難事。」
「驚動外頭的人,那又如何?」宇文成都不以為然。
「若是驚動了外頭的人,必有人進來查看,到時候,恐怕宇文將軍和我都不好解釋。」我緊緊抓住衣襟,心情慢慢平復下來,「今晚的事很快便會傳到皇上耳中。將軍此時正暗中謀畫大事,在這非常時期,一定不想節外生枝,使皇上起疑吧?」
「唔……」宇文成都定定地看著我,停下了迫近的腳步。
「將軍是想要一個可以共謀大事的夥伴,還是只想要一個女人?」我見他有些動搖,就繼續勸誡道:「將軍,我知道你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你還是回去吧,我也會將今晚的事徹底忘記。」
「我……」宇文成都的眸色慢慢黯了下來,他蹙起眉頭思索著。
忽地,門外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騷動,其中還夾雜著此起彼落的喊殺聲:「有刺客!抓刺客!」
「有刺客?」宇文成都下意識地轉身朝外走去,他邁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明,唉……妳好好休息吧……我、我走了。」說完,他便開門出去了。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我緩緩鬆開緊抓著衣襟的手,無力地靠向身後的牆,全身的氣力彷彿都已耗盡,我再也站不住了,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呼……」我拚命地深呼吸,竭力抑制著眼淚,顫抖著想拉好衣服,低頭卻看見手臂、肩膀、胸前明顯的瘀青和吻痕。
「不要哭,不要哭……這沒什麼……不要怕,不要怕,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我喃喃自語,全身不停顫抖著,忽然低頭一口咬住左手背,嘴中嘗到了血的甜腥,麻木的神經漸漸沒有了痛覺,我只有這樣才能平復心中深深的恐懼和抹不去的恥辱……
「風護衛!風護衛!快起身,有刺客!」屋外傳來呼叫聲。
我這才清醒過來,記起自己還有一個身分——風護衛。
「知道了。」我答應了一聲,咬了咬牙,命令自己立刻起身。
我換上衣服,紮好頭髮,隨即推門出去。
只見整個皇宮燈火通明,殿前、廊下、園內人影四竄。
「怎麼了?」我問站在門外的一名侍衛:「刺客在哪裡?」
「方才有幾名黑衣人闖進宮來,被守夜的侍衛發現,雙方就動起手來了。」那名侍衛答道:「而後宇文將軍來了,將那幾名刺客都逼到了偏殿前。」
「走,去看看。」我拔腳往偏殿跑去。
到了偏殿,只見幾十名侍衛圍成一個大圈,將幾個黑衣蒙面人圍得水洩不通。而那些黑衣人顯然個個武藝高強、訓練有素,在侍衛的重重夾擊下依然應付自如,並不見膽怯與慌亂。雙方拚命廝殺著,一時之間,竟誰也拿不下誰。
「都給我退下!」一聲奔雷似的斷喝,宇文成都緩緩上前。
軍令如山,那些侍衛立刻退下。
宇文成都微瞇著眼,手中持著寒光閃閃的鳳翅鎦金鏜。
我心中一顫,他是瘋了嗎?鎦金鏜這種只有在戰場上才用得著的長兵器,他居然在這個時候拿了出來?
「呵……」宇文成都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冷笑,徐徐走向那些黑衣人。他的眼眸中忽現厲芒,一股令人心顫的殺氣從他的身上暴捲而出。
那些黑衣人似乎被他的氣勢壓住了,拿著兵器的手在微微顫抖。
連一旁的侍衛都忍不住心驚膽寒,離我較近的兩名侍衛居然嚇得雙腿索索發抖。眾人紛紛退後避禍,因為他們都知道,落到宇文成都手中的人絕對不會有善終。
「喝!」宇文成都暴喝一聲,揮動手中的鎦金鏜,他身上那股吞天滅地的殺氣隨著那一擊,化作無形有勁的真氣,挾風雷之勢向黑衣人橫掃過去。
寒光閃爍中,前頭的幾名黑衣人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頭就已經離開了身體。
砍瓜切菜之時聽到乒乒乓乓的響聲,不論旁觀者也好,持刀者也好,都必定覺得十分暢快和有趣。但如果將幾個大活人的頭顱當作瓜果來切砍,那情形就大大不同了。腦漿迸裂,鮮血橫流,內臟爆出,絕不能令人生出快感,而生命的毀滅更是讓人心驚膽顫、噩夢連連。
宇文成都的鎦金鏜如利刃斬破布,旋風般橫掃那些黑衣人,所到之處血肉橫飛,只是瞬間的光景,地上就都是血跡、殘肢斷臂和碎肉屑,教人目不忍睹。
我只覺得胃裡一陣翻騰,隨即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呵……」宇文成都嘴角的冷笑已變成了歡笑,他回身問道:「闖入宮的就這些人嗎?」
邊上一個侍衛顫抖著應道:「回、回將軍,還有一個方才朝後殿跑去了,我、我已經派人去追趕了……」
「一定要把那人抓住,他是唯一的活口。」宇文成都命令道,他轉頭望見我,大步來到我面前,「我不是讓妳留在房裡好好休息,妳為何又出來了?」
「我……」宇文成都雄偉如山的身軀中仍散發著肆無忌憚的殺氣,我驚駭得險些說不出話來,「我、我既是侍衛,宮中有刺客,當然要出來查看了……」
「捉拿刺客的事情有我,妳趕緊回去休息。」宇文成都說著,伸手想來撫我的臉,「今夜不要再出來了,知道嗎?」
我連忙後退,避過他的手,「我知道了,我立刻回房去。」說完,我當即轉身拔腿就走。
「呼……呼……」我氣喘吁吁地跑著,穿過偏殿,向自己的房間奔去。
忽然聽得前方一棵樹上哢的一聲輕響,我一驚,立刻心生戒備,穩定心神,放輕腳步,躲在一棵樹後,凝目向前方望去。
藉著皎潔的月色和朦朧火光,我隱隱見到有人伏在前方大樹上,似乎正打算攀樹越牆而出。
我猛地想起方才那侍衛說還有一名刺客跑到了後殿,莫非就是這一個?
江都離宮的城牆是磨磚對縫的,四丈高,就算借助飛抓繩梯也翻越不了這道高牆。為了確保安全,在宮牆旁的樹下還挖了壕溝,溝內暗藏利箭,不知情的刺客若貿然翻牆跳下,就會掉進溝中被利箭刺死刺傷。「」
我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提醒那人,又聽嚓一聲,此時我看得更清楚了,只見那人已翻過牆頭,正打算往下跳。但牆外就是一道壕溝,一旦跳下,觸到那溝裡的利箭,輕則受傷,重則送命。
「小心!那溝裡有利箭!」我忍不住低呼一聲。
那人已經往下跳了,聽到我的驚呼,他伸手在牆頭上一推,身子在空中翻了兩翻,越過壕溝,正落在我面前。
就在這時,雜亂的腳步聲、侍衛的叫喊聲由遠而近,那黑衣人立即轉身往後殿跑去。
「等一下!」我拔腿在後窮追不捨,眼看著那人閃身躲進一間房內。
我追到房外,停住了腳步。那間房是禁地,隋煬帝下令不准任何人進去,違令者立即處死,我就曾親眼看見一個誤闖的小太監被杖斃。
我想了想,趁著四下無人,乾脆進去看個究竟,滿足一下好奇心。
咿呀一聲,我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而後回身再將房門關上。房中點著明亮的燭火,雖然收拾得十分整潔,看仍得出很久無人居住了。
「啊,那是……那是誰?那是我嗎?」我抬頭看去,隨即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那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中的女子與真人一般大小,只見她眉若遠黛,秋水無塵的媚眼,紅豔欲滴的唇,俏臉生波,桃腮帶嫣,凝膚似雪,柔媚柳腰……她迷離的眼眸裡仍殘留著昔日的似錦繁華,眼波輕輕搖曳,便可顛倒世人。
最美的是她那頭七尺長的髮,雲瀑般的青絲用一根琉璃簪子隨意盤起一縷,散垂下來的髮絲光滑如緞,那一縷縷長長的髮絲,就這樣飄來飄去,糾纏住我的臉、我的眼、我的身,直至我的靈魂。我怔怔地看著,無法思考、無法感覺、無法呼吸,一種莫名的窒息阻在胸口。
這畫上的女子和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若真要說有什麼地方不一樣,那就是她有一雙彎彎的長眉,好似新月一般,而我卻是兩道斜飛入鬢的眉。雖然我們長相相似,但氣質完全不同,有著雲泥之差。她那媚惑的眼神、妖嬈的身姿,舉手投足間便可蠱惑眾生,這是粗俗的我無論如何都學不來的。
我呆呆地望著,冷不防腦後一陣劍風襲來,我低頭避過,頭巾卻被挑開,長髮飄散下來。
那柄冷冰冰的長劍回繞過來,架上我的脖子,我回身看去,是那個黑衣人。
「妳……妳不是……」他看清了我的樣子,立即驚訝得直了眼睛。
第三十八章 事出有因
「嗯?」我見那黑衣人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忍不住笑了,「你誤會了,我不是畫上的那個人。」
「不是?那為何妳們會如此相像?」黑衣人還是緊盯著我,雙眼眨也不眨,「妳們分明生得一個模樣……」
「唉……相像?我覺得一點都不像……而且我是男……」
我猛地住口,想起自己披散著的長髮,如果硬要說我是男人,恐怕也沒人會相信。畫上的女子媚眼流離、顧盼生姿,是一個顛倒眾生的人間尤物,只要是男人,恐怕都無法抵擋她的誘惑。而我舉止粗魯、性格豪放,和她根本沒得比,我和她是越看越不相像。
「你看那畫紙都泛黃了,想來已有些年月了,如果那畫上的人真是我,我現在至少也有三、四十歲了。」
「說得也是……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那人望了我一眼,又轉頭看了看那畫,「這樣的絕世美人,莫說人間,恐怕天上也難找,怎還會有一個如此相像的人?」他有雙好看的棕色眼睛,但此刻他望著我的眼神卻近似輕佻,又似放蕩,更似侵略。
他的目光太過放肆,我立時有些不快,低頭指了指他架在我脖子上的劍,「我們非得這樣說話嗎?」
「哦,失禮了!妳是何人?為何在此?」黑衣人一愕,連忙收回了劍,「方才在樹下向我發出警告的人也是妳嗎?為何要救我?」
「呵……是我。我是宮中侍衛,而你是刺客,這話應該由我來問你才對吧?」我低頭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頭巾,上頭沾了些許塵土,讓我好生心疼。「你是何人?為何深夜入宮?是想刺殺皇上,還是想偷盜宮中寶物?」
「妳是宮中侍衛?」那人猶豫片刻,才開口答道:「當楊廣還是晉王時,我父親曾是他的部屬,因為小事觸怒了他,全家慘被誅殺,只有我一人僥倖活了下來,我此次入宮是為了報仇。」
他為報仇而來?看來不像……我抬手撥開臉頰旁的亂髮,長髮順著手指的撥動隨風飄散,我驚訝地發現那黑衣人的眼中居然閃過一絲迷戀。
那雙褐瞳中直射出狼一般的野性光芒,「妳的長髮很美……」
這個人如今身處險境,性命危在旦夕,竟還有心情來評論我的頭髮?我頓時哭笑不得,尋思著是不是該給他點教訓?
「雖然侍衛一時半刻追查不到這裡,但你還是趕緊走吧。出了門口,朝東殿去,那裡的守衛較少,而後是被侍衛擊斃或是順利逃脫,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多謝了。」那人也不含糊,道了聲謝轉身要走,忽然又停了下來,側頭看著我,「可否告知妳的姓名?我還有機會再見妳嗎?」
「在下風明。」我上前一步,「對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可否讓我看看你的樣子?」
「呵……」他笑而不答,眼中自信的神采彷彿在告訴我:有本事自己來看吧。
「如此,得罪了。」我輕笑著,忽然拔劍向他刺去。
「妳!」那人驚詫地叫了聲,足尖一點,轉身避讓。
我也不進逼,一翻手腕,長劍在半道上折了回來,雖然沒有刺中他,卻正好挑開了他蒙面的黑巾。
稜角分明的臉龐,兩道濃濃的劍眉,一雙炯炯有神的褐色眼眸,高挺的鼻梁,明晰的唇線……他居然是個頗為英俊的男子。
「噓……」我忍不住吹了聲口哨,「你劃開我的頭巾,我挑下你的面巾,我們就算扯平了。」
「妳……」他的眼中突現殺機,手也按上了劍柄。
「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若真打起來,我可能不是你的對手。」我收劍回鞘,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但你想在幾招之內將我制服也是不可能的。一旦打鬥聲驚動了外面的守衛,你再想逃走,就難如登天了。」
「妳想怎樣※」他雙目圓睜,已有些惱意,卻又頗感無奈。
「我只想知道,你入宮的真正目的。」我笑吟吟地看著他,「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個大概,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突厥人。」
那人的臉色立即一變,卻沒開口。
「﹃其色甚赤,睛若琉璃﹄是突厥人的特徵,而你高鼻深目,眸色赤褐,確實不像中原人士。練武的人都知道,握刀和提劍的手勢其實是不一樣的。你雖然拿的是劍,但剛才的那一擊,卻是用拔刀的方法抽出了劍,且你的攻勢不是刺,而是用劈。」我邊蹙眉思索邊說道:「而突厥人慣用彎刀,那刀很有特點,刀身厚重,刀鋒卻如剃刀輕薄,所以握的姿勢和別的武器都不同。應該說你棄刀用劍,為的是掩飾身分,可惜卻是欲蓋彌彰,適得其反。」
「還有呢?」他這時也平靜下來,定定地看著我。
「還有……你一定是那群突厥人中身分最高的人,所以他們才會不惜以身抵禦侍衛,好掩護你逃脫。」
李世民對突厥很有研究,他的房間裡有很多介紹突厥的書稿和資料,我在李家的時候,整日閒著無事,就把這些書和資料都看了個遍,所以對突厥並不陌生。
「突厥人以狼為圖騰,喜歡在兵器和服飾上繪製狼頭。剛才你轉身躲避時,我看見你腰中所繫的一條狼紋腰帶,這帶飾是黃金所造,為突厥貴族所佩帶,所以你的身分一定不低。要怪就只能怪你太愛現,出門辦事時都不忘把黃金腰帶繫上,這才暴露了自己的身分。」
那人愣了下,居然抿唇笑了,「妳倒是知道得很清楚,那妳不妨再猜猜我此次入宮的目的。」
我撚起一縷髮絲,放在手裡把玩著,「你當然是來江都刺探軍情的,入宮是為了尋機刺殺楊廣。因為楊廣一死,中原必然大亂,到時你們揮軍南下,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平定天下,從此便可駕馭中原,建立千秋大業。我說的對不對呢?」
他上前一步,逼視著我,「妳究竟是何人?為何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兀自往下說:「可惜你們錯估了形勢,如今群雄並起,各路反王割據一方,天下早已四分五裂,就算楊廣死了,對中原的局勢也起不了多大的影響。」
「妳……妳真的是楊廣的侍衛?以妳的能力,留在這裡確實太可惜了。」他又踏前一步,距我只有一臂之遙,「妳願不願意和我走?妳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我保證妳以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呵……多謝你的好意了……」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有機會,我就會逃離皇宮,遠離這些是非爭鬥,當然不可能跟他走了,「但我是粗人一個,要的是閒雲野鶴的生活,榮華富貴我恐怕是無福消受了。」
「也罷。」他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也不再多說,拱手道:「如此,後會有期了。」說完,他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隨即消失在夜幕中。
我回身望著牆上那幅老舊的畫,緊盯著那婀娜地立於泛黃畫紙上的長髮女子,她如絲的媚眼透過時空,溫柔蝕骨地笑望我,似乎在對我婉轉地講述某一段逝去的歲月。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她心中所承載的那份永遠也抹不掉的悽楚與凝重。美到極處,能傷人心神。
我與她,恍如前世,也許邂逅過;恍如隔世,也許相望過。熟悉、親切,但又陌生。好奇怪的感覺,她究竟和我有什麼關聯呢?
最終宮中的侍衛也沒能抓住那個突厥人,宇文成都就把先前殺的那幾名刺客拿去向隋煬帝交差,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立春過後,雪終於停了,但不下雪的冷比下雪的冷還冷。天空清晰而明亮,悠悠的白雲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會消失。
「白雲千載空悠悠……」
我靠著樹,悵然望天。有風掠過,那雲慢悠悠地移動了,或許它並沒有動,只是我看得太久,所以產生了錯覺。這段日子宇文成都忙著籌畫謀反的事,並不常來找我,但對我的盯梢卻一點也沒放鬆。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鶯啼燕語,我轉頭看去,原來是幾個來打掃庭院的宮女。因為我背靠著長廊,那大樹剛好將我擋住,她們是不會瞧見我的。
她們邊打掃邊說笑著,順帶還聊些宮中的八卦。我不聲不響地站了一會兒,正打算轉身離開,「風護衛」這幾個字忽然從她們的嘴裡蹦了出來。
我不禁愣了一下,什麼時候我也成了宮中的熱門人物,成為宮女太監們茶餘飯後的談論焦點了?
人就是這樣,總控制不了好奇心,凡是和自己有關的事情就忍不住想聽聽。伸出去的腳又慢慢收了回來,我重新靠回柱子上聽著。
只聽一個宮女說道:「哎喲,說起那風護衛,他不管何時何地總是一副令人心口發疼的俊俏模樣。」
另一個尖嗓子的宮女也附和道:「是啊,風護衛的確是個罕見的美男子呢!那秀氣而精緻的臉蛋,清澈明亮的眼眸……倘若不是他眉宇間散發出一種率性瀟灑的英氣,舉手投足間又十分豪邁,我還真以為他是個絕色女子呢。」
旁邊一個稍微年長的宮女冷哼道:「哼,絕色女子?風護衛若真是女子,恐怕妳們這群丫頭都得哭死。」
我強忍住笑意,心想,外頭幾位大姐別再誇我啦,再誇下去我真會以為自己風流倜儻,帥得天下無敵,而後虛榮心不停膨脹,想不臭美自戀都難。
最先說話的那個宮女嘆道:「唉……反正我們已無望能侍奉皇上,若是能得到風護衛的青睞,嫁給這樣漂亮英偉的男子,那此生也無憾了。」
「恐怕你們都沒機會了。聽說風護衛喜歡的是文思殿的小宮女玉兒。」年長的宮女哼了一聲:「前些日子玉兒眼看著要被杖斃了,風護衛不顧殺頭的危險也要向皇上求情,那玉兒就這樣死裡逃生了。」
「玉兒?那丫頭圓頭圓腦的,風護衛怎會看上她呢?」尖嗓子的宮女嗤嗤地笑了起來,「說也奇怪,風護衛不知道是施了什麼魔咒,連皇上都喜愛他。」
聽到這兒,我不由得在心中嘆道,我可沒施魔咒,隋煬帝之所以會對我這樣好,大概就是因為我和那畫上的女子有幾分相像吧。
「不會吧?風護衛再怎麼俊俏也是男子啊!皇上後宮佳麗無數,應該沒有那斷袖之癖吧?」最先說話的那個宮女又說道:「不過,說來也奇怪,皇上對風護衛好得確實有些過頭了,每日噓寒問暖不說,進貢來的寶物不先賜給皇后妃嬪,反而都給了風護衛。」
「不只皇上對風護衛好,連宇文將軍都對他寵愛有加呢。」年長的宮女補充道:「宇文將軍看風護衛的眼神,柔得都快滴出水來了,那可不是男人看男人該有的眼神。聽說前些日子那刺客闖入宮的時候,宇文將軍衣衫不整地從風護衛的房裡出來呢!」
「不會吧……莫非宇文將軍也……」尖嗓子的宮女沒再往下說了,因為李公公正從中庭的門口進來,他大聲呵斥道:「妳們幾個在這裡嘀咕什麼?中庭打掃完了,就趕緊去掃前院!」
「是!是!」幾個宮女慌忙答應著,爭先恐後地往前院跑去。
我等她們都走光了,才緩緩從柱子後走了出來。
「唉……」眾口可以鑠金,空穴來風真是可怕,我無奈搖頭,轉身往後殿走去,正巧玉兒抱著個盆栽迎面過來。她遠遠地望見我,便想繞路從偏殿走,這些天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一直躲著我。
「玉兒!」我喚了她一聲,她聽到我的叫喚,掉頭走得更快了。
「等一下!」我幾個大步趕上玉兒,硬是從她手裡接過那個沉重的盆栽,「妳一個女兒家,怎麼也做這樣的粗活呢?」
「你……你既不喜歡我,又為何要對我這麼好呢?」玉兒低著頭默默地和我走了一段路,忽然冒出一句:「那日風護衛不顧殺頭的危險,為玉兒向皇上求情,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
「啊?」我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那次的事件。平心而論,玉兒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和我也聊得來,我和她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姐妹,可是……唉……
「算了,我明白的,像我這樣的人,怎能配得上風護衛……」玉兒瞬間紅了眼眶,哽咽著說道:「你其實是討厭我的,對不對?」
「當然不是了!我是喜歡妳的,否則那次也不會救妳了,但是我……」我忽然住了口,因為我發現這樣的解釋無疑是越描越黑。
果然,玉兒的眼睛頓時發亮:「你喜歡我?」
「其實我……」我正猶豫著是否要將自己是女兒身的真相告訴玉兒,前面的衍慶宮忽然傳來一陣怪笑聲。
我偏頭看去,只見一個披頭散髮、衣衫破爛、蓬頭垢面的女人從衍慶宮裡狂奔出來,她邊跑邊咯咯地怪笑著:「陛下,陛下,等等我,等等我啊……」她抬頭望見我,立刻連蹦帶跳地跑上來抱住我的胳膊,「嘿嘿嘿……陛下,陛下,我就知道你會來看我的……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啊!」玉兒嚇得尖叫一聲,緊抓著我的衣角,立即躲到我的身後。
「妳……妳不是……」我低頭仔細看去,而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個發瘋的女人居然是王昭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