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有夫人的下落了。」
夜勳帶著一隊侍衛微服離開皇宮,隱密地找尋芷芯,等了幾日,終於有了令人振奮的消息。面前稟告的正是御前侍衛統領言碩。
言碩的話讓夜勳心情激動了起來,而這一心緒起伏,讓病體未癒的他又是一陣猛咳,「咳……你說什麼?找、找到了?」他臉上有著不可置信,深怕聽錯了這一消息。
這是真的嗎?找到芯兒了,他終於找到她了,但她會原諒他,並跟他回到那皇宮裡嗎?這一則以喜一則以憂的心情,在他臉上表露無遺。
「是的,屬下已經掌握到夫人的下落了。」聞言,言碩如實稟告著,只是心裡還是微嘆了聲。
自古以來,有哪個帝王會像他們皇上一樣如此深情?為了心愛的女人差點連命都丟了,還帶著這樣的病體出來找人,可是,皇后娘娘能明瞭皇上的苦心嗎?
「快告訴我,她在哪裡?」夜勳激動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眼眶因為激動而泛紅。
「夫人她……」言碩吞吞吐吐地說。
「她怎麼了?快說!」見言碩這副表情,夜勳心中一緊,一股不安感襲來。不!好不容易有了芯兒的消息,他絕不能讓她再出事,他要她平平安安回到他身邊!
「夫人……夫人她在雪域山莊。」言碩眼一閉,一股作氣地回答。
「雪域山莊?」轟地一聲,夜勳被這個消息驚得身子不穩,險些站不住,手扶著案,激動地問,「芯兒在雪暮寒的手上?咳咳……怎麼會?她怎麼會落到他手上?」
芯兒在雪暮寒的手上,那她豈不是很危險?
不行,他絕對不能讓芯兒再有什麼危險,絕對不可以!
夜勳心裡越發緊張不安了起來,此時的他,恨不得馬上衝到雪域山莊將她給帶回來。
只是此時的言碩又開口了,「少爺放心,夫人她……此刻平安……」他沒說幾句話,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夜勳好不容易放下來的心,又瞬間提得高高的。
「怎麼,難道還有什麼事?」他沉聲開口道。該死的,到底還有什麼事不一次說完,讓他好快去尋人!
「少爺,夫人她曾被一幫黑衣人追殺,險些喪命。」
「什麼※芯兒被人追殺?她……咳咳……」一陣暈眩襲來,夜勳挺拔的身子晃了晃,險些站不穩,他強忍著嘴裡那股腥甜味,嘴角卻還是有絲鮮紅溢出,讓他本就蒼白疲憊的臉色變得慘白發青,摀著胸,他咬緊牙說道,「是誰下的手?誰敢對她下手?」
「少爺,屬下已經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言碩拱手道。
可是那強烈的不安感讓夜勳坐立難安,只要芯兒沒有好好的待在他身邊,他的一顆心就永遠無法放下。「不行!我等不了了,我現在就要去帶她回來,她獨自在外實在太危險了。」
但沒走幾步,就被言碩上前阻攔住。「少爺,夫人在雪域山莊,您這樣過去會很危險的。」
「我管不了那麼多。」夜勳一把將言碩推開。
「少爺,請三思!」雪域山莊是什麼地方,皇上又不是知道,怎麼能為了皇后娘娘,連命都不要就闖進去?皇上如果執意要去的話,就算冒著掉腦袋的危險,他也要攔下他。
「言碩,你敢阻攔我?」夜勳黑著臉,對著言碩吼道。
「皇上,請三思。」依舊是不卑不亢的表情,言碩的臉上堅決沒有絲毫鬆動,甚至連皇上都呼出口,就是要皇上記住他的安危關乎著聖洛王朝的命運。
「三思,三思,就是因為朕三番四次的三思,害芯兒在外面受了這麼多的苦,如果當初朕不顧一切地站在她這邊,她就不會受這麼多委屈了,現在你還要朕三思?」夜勳猛揪著言碩的衣襟,大吼道。一想到芯兒在宮外所受的苦以及被追殺當時心中會有多恐懼,他的心就揪緊。
「皇上,您的安危可是維繫著天下蒼生……」
「又是天下!」言碩的話被夜勳給硬生生地打斷,「羽跟朕提天下,你也跟朕提天下,每個人都跟朕提天下,什麼時候朕可以私自一回,只為了自己,為了芯兒,而不是這該死的天下!」
「皇上……」此時,言碩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他不是皇帝,可是這麼多年在御前伺候,也深諳帝王的無奈。當皇帝的,尤其是一個受萬民愛戴的明君,一切思量都必須以這個國家為主,不能存有半點私心。許多人都在想方設法地爬上這個龍椅,以為當個皇帝,就可以呼風喚雨、號令天下,可又有誰能明白帝王的無奈,哪怕想自私一點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可以,有時候,他很是同情皇上。
「言碩,讓我去。」
夜勳眼中的請求,驚得言碩立刻跪地,「皇上,臣不敢!」
主子竟然會為了一個女子如此放下身段,皇后娘娘,您可千萬不能辜負皇上這一片心意啊!言碩在心中嘆氣,只是……
「皇上,請聽臣一言。現在我們勢單力薄,若就這樣貿然闖入雪域山莊,萬一……那樣不僅無法救出娘娘,甚至連皇上您都會落入賊人之手。因此,營救娘娘的行動,我們一定得從長計議。」他相信,以皇上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想到的,只是皇上現在關心則亂,才會衝動行事。
「況且,娘娘目前在雪域山莊並沒有任何危險,據臣所了解,那天娘娘遭到追殺,還是雪暮寒捨命相護的。」說完,他還小心翼翼地看了夜勳一眼。
果然,夜勳聽完言碩的話,稍微變了臉色,「雪暮寒捨命保護她?」
「是的,皇上。聽說那雪暮寒幫娘娘擋劍,差點連命都沒了。」言碩壯著膽子回答。
而他的回答讓夜勳袖中的手緊緊握拳,心裡很不是滋味。最後,他無力地朝言碩揮了揮手,開口道:「你下去吧,朕出去走走。」
「皇上……」言碩有點為難,深怕夜勳還是不顧一切地硬闖雪域山莊。
知道言碩的擔憂,夜勳淡淡地開口道:「放心吧,為了芯兒,朕不會魯莽行事的,朕只是想出去走走。」
「那讓臣陪著您。」言碩如此提議道。
「不用了,朕想一個人走走。」沒有等言碩開口,夜勳繞過他逕自走了出去。
走出青龍客棧,身形消瘦的夜勳獨自走在街上,俊雅的臉上帶著病態的蒼白,心裡不斷回想言碩的話。
芯兒被人追殺,保護她,守在她身邊,甚至為她擋下那劍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可是卻被另一個男人所取代,而那人還是一個跟他勢不兩立的人。
只是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他知道,如果不是雪暮寒捨命保護芯兒,那他跟芯兒真的就天人永隔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他必須要盡快找到芯兒,帶她回宮。而且這次找到芯兒,他再也不讓她離開,再也不放手。
只是,芯兒,妳會再給朕一次機會嗎?
=朕以後都會對芯兒好的。=
腦海裡想起自己曾對她說過的話,為自己的食言而深深懊悔著,夜勳暗自神傷地走在街頭,不經意地跟迎面而來的人兒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同時抬頭,卻在看到對方的瞬間愣住了。
如此近的距離,卻讓他們感覺好遙遠,猶如夢境一般,虛幻得讓人感覺到不真實。
「芯……芯兒?」半晌,夜勳才艱難地叫出聲來。
他多麼想上前擁抱她,卻害怕地不敢碰觸,擔心眼前的人兒會如同泡沫,一碰就化為虛無,將他所有希望都打碎的恐懼感鋪天蓋地地籠罩著他。
他袖中緊握的手正在顫抖,他死命地握拳,就怕自己一個衝動,又將思思念念的人兒給驚跑了。
「夜勳?」芷芯有些征然地看著眼前的夜勳,一陣恍惚,霎時整個心緒一片空白。
她從沒想到能有機會再看到夜勳,還是這是她太過思念他而產生的幻覺?
他怎麼會在這裡?看到他比以前更見蒼白消瘦的容顏,不知怎麼的,芷芯只覺得心好酸。他怎麼會變得如此憔悴?此刻他應該好好地待在宮裡,為何會出現在雪域城,是因為她嗎?她因這念頭而心一緊。
不,不會的,他甚至連一點信任都不給她,又怎麼會為了她遠離京城來找她,是她太異想天開了……可在她心裡,何嘗不希望他的在乎?
「芯兒,真的是妳?」
終於,夜勳還是忍不住上前伸出手,將芷芯一把攬進懷裡,再也不肯放手,彷彿只要他一鬆手,懷中的人兒就會立刻消失不見一樣。
芷芯眼瞼微微煽動,眼睛一酸,淚水立刻盈眶,心中嘆息一聲,就算她嘴上再怎麼否認,心還是想念他的懷抱的,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愛極了他寵溺地喚她一聲芯兒;只是,他的愛太危險、太沉重,她要不起。
抹去臉上滑下的淚水,她伸手決絕地推開夜勳,面無表情地開口道:「對不起,公子,剛才撞到你了。」
芷芯的話讓夜勳愣住了,目光變得驚慌起來,卻依然固執地將手伸向她,「芯兒,妳怎麼了?是朕啊,妳怪我來得太晚嗎?」
「朕?」芷芯冷冷一笑,語帶諷刺地說,「原來是皇上駕到,民女有眼無珠,不知皇上駕臨,還忘皇上恕罪。」
「芯兒……」知道芷芯在生他的氣,夜勳此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能跟她解釋當初他將她打入冷宮是為了讓凶手放下戒心,以便他查案嗎?就算他真這樣說了,芯兒會相信他嗎?還是說,她會覺得這是他哄騙她回宮的藉口?
可不管怎麼樣,他都無法讓她獨自待在這危機四伏的宮外,他要她是安全無虞的,其他誤會都等回到宮裡再說。
沒有給夜勳夜勳開口的機會,芷芯繼續道:「還請皇上放手,讓民女過去。」
「不,朕絕不放手!」夜勳忙不迭地將她緊緊鎖在懷裡,「芯兒,跟朕回宮好嗎?」
「回宮?回那座牢籠嗎?」芷芯鼻一酸,抬頭望著夜勳,「我從火海中逃出來之後,就沒打算再回去。」一把甩開夜勳抓著她的手,「如果皇上來是為了給襄妃母子報仇,那就在這裡動手吧,如果不想動手,就別擋著我的道,請讓我離開。」
「芯兒,朕知道妳還在生氣,跟朕回宮去,妳愛怎麼發火,怎麼對朕都沒關係,妳待在宮外太危險了。」顧不得自己身分會暴露,夜勳擔心地說著。
「危險?」芷芯冷笑一聲,直視著夜勳,想起了他那不信任的眸光、廢后的旨意、那在冷宮裡一夜又一夜的孤獨無助跟害怕,而至最後的冷宮大火,這一幕幕都不斷在她腦海裡浮現。
那時候的她,多希望他能陪在她身邊,保護她啊。
心中的痛讓她手緊握著拳,指甲深深箝入手心,強忍著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說道:「我實在找不出還有什麼地方比皇宮更危險!」
「芯兒,聽朕的話,我們回宮好不?」夜勳軟聲誘哄著。
「不!」芷芯斷然拒絕,「夜勳,我再說一次,要拿我給襄妃母子陪葬的話,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如果不是,那就給我讓開!」芷芯一把推開夜勳,快步離去。
「芯兒,朕不會再讓妳離開的。」顧不得四周圍觀的人們視線,夜勳從背後緊緊將芷芯禁錮在身前,「朕不讓妳再受到一點傷害。」
芷芯那盈眶的淚水還是潰堤了。不讓她再受到一點傷害?芷芯在心中苦笑,夜勳,你不知道嗎?我已經遍體鱗傷了。
深吸了一口氣,芷芯轉身伸手將夜勳遠遠推離,「不讓我再受到傷害是嗎?那就請皇上高抬貴手,放過我,只要不回宮,我定會長命百歲。」
「芯兒,妳到底要朕怎麼做才肯跟朕回去?」
「只要皇上能讓一下道,民女會很感激皇上的。」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街上,雙目對視,彼此都倔強地不肯妥協。
「芯兒!」
夜勳還想說話,卻被霍芷芯面無表情地打斷,「皇上,百姓們可都在盯著您呢,您還是回去吧,讓皇上站在這裡陪民女說話,民女實在擔待不起。」
「芯兒,跟朕回去。」夜勳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抓著芷芯的力道加大。好不容易找著了她,他絕不可能放手!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芷芯激動地吼著。
「跟朕回去!」兩人這樣在大街上拉扯起來,驚得圍觀百姓瞪大了眼睛。
從兩人的對話可知,當今皇上跟皇后就在他們眼前,尤其皇榜上的畫像更加證實了這點,只是皇上跟皇后到底怎麼了?就算心存多大的疑惑,也沒人敢上前勸說,一個弄不好,那可是會掉腦袋的呀。
「我說過了,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你聽到了沒有!」芷芯一個用力,掙開了夜勳的掌握,頭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原本以夜勳的身手,萬不可能讓芷芯跑掉的,可病體未癒再加上連日來為芷芯擔心受怕、徹夜難眠的,讓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被芷芯那樣猛地一推,他身子一晃,頭一陣暈眩,待回神後,芷芯已經跑遠了。他心一緊,口中一股腥甜味上湧,卻強忍住避免在群眾面前顯出他的虛弱,以免讓有心人士有機可趁,可唇邊溢出的血痕還是出賣了他。
「皇上!」這時,前來尋找他的言碩及時扶住了他。看來皇上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再找不到皇后娘娘,天下都要大亂了。
「芯兒……言碩,快去攔住皇后。」夜勳摀著胸口,臉色越發蒼白起來。
「娘娘?娘娘在這?」可言碩抬起來,環顧著四周,始終沒有發現芷芯的身影。這時的芷芯早已淹沒在人群裡,跑遠了。
「芯兒,咳咳……」艱難地直起身,夜勳又是一陣暈眩。芯兒,妳真如此恨朕?就這麼恨那個皇宮嗎?
摀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夜勳抓著言碩的手臂,吃力地說,「言碩,去雪域山莊。」
「皇上……」言碩難為地欲言又止著。
「去雪域山莊……噗!」那股腥甜終於忍不住地噴了出來,夜勳頓時暈厥了過去。
「皇上!」驚慌的言碩趕緊支起皇上,奔向當地提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