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后身邊的孫嬤嬤為首,幾個兇神惡煞的老嬤嬤將米米和舞兒分別逼到牆角。
米米因為要護著肚子裡的寶寶,所以不敢輕易動手,而舞兒則是擔憂外面的局面,不敢頑抗,於是兩個人一點一點地被逼至絕境。
舞兒的雙臂都被箝制住,肩胛骨被捏疼了,但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用痛楚的眼神看著太后,淡淡嘆息。
「太后,您不覺得此時此刻最重要的事不是教訓我們,而是去找出真正的兇手嗎?那個咒符上的三根銀針,針針都刺穿心臟,您不擔心皇上嗎?如果那符咒真的發揮了作用,後果不堪設想啊!皇上乃萬金之軀,稍有差池,便會江山動搖,社稷堪憂!太后,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您是經歷過風雨的人,這點陰謀,難道您看不穿嗎?」
舞兒的話字字真切,句句誠實,惋惜和無奈的語氣,讓這偌大的宮殿瞬間蔓延起一股更為悲涼的氣息。
可惜,那份悲涼被突如其來的一個巴掌打得粉碎。啪!狠狠的一個耳光被打在左側臉頰,舞兒別過頭,嘴角微微滲出血絲。
響亮的巴掌聲讓另一側的米米憤怒,雙眸瞪圓,火冒三丈,「妳們真敢動手?老娘跟妳們拚了!」
再也不能坐以待斃,米米掙脫束縛,抬腿踹中了一個老嬤嬤的肚子,那老嬤嬤唉喲一聲,跌倒在地,喘不上氣來。
「活該!」狠狠地唾棄著,米米衝到舞兒跟前,七手八腳地推著幾個人高馬大的老嬤嬤,想將她解救出來。
「舞兒,妳別忍了,再忍下去的話,沒等蘇小七衝進來妳就沒命了。啊!誰打我?」話未說完,米米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往後倒去,原來是面無表情的孫嬤嬤一掌劈昏了她。
「米米!」舞兒驚呼一聲,抬眸看向太后,見她眼中怒氣狂燒,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看來這一次,太后是下了狠心!
昏倒後的米米被兩個老嬤嬤抬到一側,舞兒想上前看看她的狀況,卻被太后阻攔。
「舞兒,哀家再問妳一次,那布偶是不是妳們做的?」
「太后,真的不是啊!」
「呵!妳還不承認是吧?那好,哀家就再問問九王妃!」
說著,太后往旁邊使了一個眼色,孫嬤嬤端著托盤而來,盤中裝的是舞兒最熟悉的東西——銀針。
早就聽聞後宮之中流行銀針刺骨的酷刑,但舞兒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平素她用來針灸的銀針,竟然被拿來做此等殘酷之事,想到這裡,舞兒不由得一陣惡寒。
咚一聲,舞兒跪倒在地,懇求道:「太后,米米懷有身孕,腹中的胎兒不足三月,是最危險的時期,請太后手下留情!」
「舞兒,不是哀家殘忍,我這也是沒辦法啊!皇上是哀家的親生兒子,妳們居然敢用巫蠱之術詛咒天子,此罪當誅!」
「太后,這件事另有蹊蹺!」
「住口!哀家不想再聽妳的狡辯之詞,我最後給妳一個機會,妳是說還是不說?」
疾言厲色,銀針當頭,舞兒在那麼一刻絕望了,她看著昏迷在地的米米,心中百般糾結,冷汗緩緩地從額際滲出。抿緊了唇,雙拳側握,她作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太后,如果臣妾一人承擔下來,您能不能放過米米?她腹中胎兒畢竟是皇家血脈,請太后三思!」舞兒嘴角蔓延著血絲,美麗的眼神卻如鋼鐵般堅定,深深地刺進了太后的心臟。
可惜,她的堅毅沒能軟化太后此刻已經被扭曲的心,她微微揚起了嘴角,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狠毒。
身為宮廷第一御醫的舞兒始終舉止得宜,加上天下第一藥莊無憂山莊的勢力,讓太后對她想要雞蛋裡挑骨頭也難,可是,米米自始至終都是太后心裡的一根刺,刺得她心底發堵!
太后貼身的孫嬤嬤端來冷水,當著舞兒的面一把潑向米米,讓她從昏迷中醒來。
「唔……好冷!啊啊啊……好痛!」伴隨著米米的哀嚎聲,一根雪白的銀針深深刺進了她手臂上的肌膚。
「不!請別那樣對她!」舞兒上前欲阻止,另一根銀針在轉瞬間靠近了米米小腹的位置,嚇得舞兒面色慘白。
不!不能那樣!她的肚子裡有孩子啊!
舞兒踉蹌地爬到太后跟前,苦苦哀求:「太后,請您放過米米吧!她經不起折騰的!我願意代替她接受懲罰!我願意!太后,求您開恩啊!」
對於舞兒的求饒,太后沒有任何反應,她冷眼看著老嬤嬤們將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銀針,一一刺入了米米的手臂、大腿、後背。
「啊……」米米的痛苦逐漸加重,銀針刺進身體,痛入骨髓,她的意識漸漸陷入模糊。
「蘇小九,救我……」
最後一句話說完,米米再次昏厥,臉上淚水橫流,身上傷痕累累。
見狀,太后的臉上露出了陰狠的笑痕,她走下鳳座,將早已準備好的「供罪狀」丟到舞兒面前,「畫押。」
「不!」舞兒抬起淚眼,無所畏懼地拒絕。
聞言,太后輕蔑地掃了她一眼,冷笑道:「舞兒,哀家一直以為妳是聰明人,難道妳今日要叫我失望了?」
「聰明反被聰明誤,舞兒寧願不聰明!」
見她不從,太后再也沒有耐心,她知道舞兒的聰慧,言語相激,她必定屈於下風,所以,她決定採取非常手段。
「來人,讓她畫押。」
命令一下,十來道黑影便朝著舞兒靠近。如果她拚一點的話,應該可以帶著米米一起出去,至於出去後會遇到什麼,她已經不能去想了。
袖中絲帶用力拋出,金黃色的光芒閃耀而出,舞兒快而準地將米米帶至懷中。就在這時,砰一聲,宮殿的門忽然被踹開。
「米米!」
「舞兒!」
兩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即使沒有回頭看他們的身影,舞兒也安心了。她唇角的血痕未乾,可唇邊卻綻放出美麗的微笑。
忽然,舞兒唇邊的笑容僵住了。她攬住米米腰際的那隻手沒有動,另一隻手卻感受到微微的潮濕,低頭一看,米米的身下,刺目的血跡染紅了裙襬。
或許,一個悲劇已經釀成了……
「米米!」蘇莫離打橫將米米抱起,掌心感受到那血染的潮濕,那雙狹長鳳眸瞬間蒙上了一層常人難解的情緒。
蘇落離也是一怔,從小到大,他只看到過蘇莫離有過一次這樣的眼神,而那一次,是他們承受喪母之痛時。
他抱著她,一步步走近那些傷了她的人,眉眼甚至沒有抬起,一股陰冷的氣息便已經席捲而來,不怒自威,讓人不寒而慄。
太后宮中的帶刀侍衛劍指身前,可蘇莫離如同無視,一步步往前走著,直到那銳利的劍尖劃破他的衣襟,冰涼的玄鐵貼上肌膚,他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侍衛的手不由得顫抖,利刃在手,卻好像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當胸前終於被劃開一道傷口,第一滴血珠冒出來的時候,蘇莫離抬起頭,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終於,他站在太后跟前,身上和掌心都染著鮮紅的血,一如多年前他的母妃死去時。
「太后,妳還記不記得戊戌年三月鳳儀殿內的那個布娃娃?」
「你……你怎麼知道?」太后面色蒼白,踉蹌著倒退幾步,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她以為,那件事已經沒有活著的人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年妳也是用巫蠱之術,將身懷六甲的雲妃害死,於是,兩個月後妳生下的兒子就順理成章地成了皇長子,被擁立為太子,而妳也母憑子貴地登上了皇后的寶座,當年那個幫妳做布娃娃的宮女秀娥卻忽然橫死,草草掩埋,那個布娃娃也不翼而飛了。
太后,這麼多年來,每一個日日夜夜,妳是不是都在擔心那個布娃娃?擔心它在某一天的某一刻忽然出現,將妳從鳳座上拉下來?擔心它讓妳失去地位、失去一切?」
「別再說了!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別說是你,就連你的母妃也還沒成為貴妃呢。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評頭論足?你的話有誰會信?」
太后的聲音已經微微顫抖,那暴露了她內心深處的恐懼,多年累積下來的隱憂忽然爆發,讓她整個人陷入瘋狂的狀態,面色蒼白,青筋冒起,那是一種扭曲的極致。
面對她瀕臨崩潰,蘇莫離淡淡一笑,反問:「我的話沒人會信,但那個布娃娃說的呢?」
「不!不可能!那個布娃娃不可能還存在!」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當年的那個布娃娃被秀娥藏起來,她把它轉交給同樣在宮中做事的表姊繡琴,再後來,繡琴成了我的奶娘。這個祕密是她臨死之前告訴我的,我問她為什麼不早點把這件事說出來,如果早點說的話,或許當年在妳和我母妃爭寵時,勝利的人就會是她。
可她說,她慶幸自己沒有在那個時候開口,因為倘若她說了,或許母儀天下後的眉妃就再也不是眉妃,她會變成另一個心狠手辣的皇后,甚至是太后,權利和欲望會讓這後宮之中的女人瘋狂。而現在,我認為是該說出來的時候了……」
蘇莫離的唇邊泛起淡笑,修長的手指緩緩拂過懷中米米的髮絲後,慢慢抬起她纖細的下頜,傾身,他輕吻了她眉心那被他染上去的朱紅。
那朱紅,是用血染成的,用她腹中胎兒的血,用他們期待已久的小小米的血。
淺淺的一個吻,像是暗夜綻放的雪花,融化在他們深深的愛戀裡。一吻過後,狹長鳳眸裡的顏色不再清澈,緩緩地染上了血色。
「如果她們其中一人有事,我要這整座皇宮陪葬!」
朦朧的月色,掩映著他絕代風華的臉,迷離的暗影中,只有他看她的時候才有一絲柔情。窗外的星光照不進他的心,隨著她裙襬上的血漬流失,他的心亦一點一點空洞。
肅殺的夜風乍起,吹亂他的髮絲,吹亂他的心,吹亂了皇城外士兵的號角,他親筆畫出皇宮的地圖已經被分成三份,連夜被送往東陵。
宇紫天,我不介意成全你的野心!
踏出宮殿,夜涼如水,他的心跳伴著她入睡,可誰也沒有把握她何時會醒,醒來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