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停車場後方的空氣中有能量震顫的現象，艾德和搔癢回頭張望，但伯恩斯並沒有因此戒備，我也沒有。那是一路從購物中心跟著我們，作為後方支援的「細漢」和「OK繃」所散發出的能量。
「細漢、OK繃，盯著這兩位，好嗎？」伯恩斯對他們說，然後走向公寓。
我跟著他行動，並穿上我的長皮外套。夏末的天氣依舊暖和，我這樣做並非因為氣溫的關係，而是外套裡頭藏了一磅重的銀刀。雖然上衣裡頭也塞著刀子，但那都是短刀，是用來扔吸血鬼的。食屍鬼只有斬首才會死亡，這表示如果屋內有食屍鬼壞蛋埋伏，我便需要長一點的刀子。
走到二樓後，伯恩斯深吸一口氣，我也做同樣動作。每間公寓的大門全都排成一排，面向停車場，新鮮的空氣會沖淡裡頭住戶散發的大部分祕密氣味，但我還是嗅到第二到最後一間傳來非人類氣味。伯恩斯一定也聞到了，他加快腳步，我再度深呼吸，快走到目標門前時，我皺了皺鼻子。伯恩斯停下腳步，冷酷地看了我一眼。
屋內窗簾緊緊拉上，防止我們從外頭窺探，但我早已知道裡頭是什麼。絕對沒錯，是死亡的氣息。
「我們來遲了。」我小聲說。門鎖已經遭到破壞，變成多餘的裝飾。
伯恩斯推開門，迅速閃到一邊，以防有突襲的銀刀飛過來。然而屋內一點動靜也沒有，安靜得像座墳墓。
而且也和墳墓一樣，裡頭都有屍體。
「我沒有感應到有其他人存在，不過，還是保持警覺。」伯恩斯走進去，對我說。
我跟著他進入屋內，先檢查角落，再和伯恩斯一起仔細查看裡頭每個房間，假裝敵人正在埋伏般的完全戒備。
雖然我們認為屋裡除了我們，再沒有其他人——還有家庭娛樂室的兩具乾枯的吸血鬼屍體。
腦子裡該死的噪音再度響起，這幢公寓裡的人並沒有購物中心那麼多，所以這次我的頭不像先前那樣爆炸般的難受，但腦袋裡還是像住著一群憤怒的蜜蜂，正在不停發出嗡嗡聲。我揉一揉太陽穴，但這樣做當然不可能讓聲音減弱。
伯恩斯沒有注意到我的舉動，他的注意力依舊停在我們腳邊那兩具枯萎的屍體上。
「看來是黎明時突擊的。」他是從屍體沒有穿鞋子，服裝不整的情況研判，「這兩個可憐的傢伙不太有機會反擊。」
屋內沒有打鬥後的混亂場景，便是最好的證據。幾張桌子倒塌，地毯有一些血漬，如果雙方進行過殊死鬥，場面絕對會比眼前的情況混亂好幾倍。這樣調查吸血鬼死亡案件對我而言是很不尋常的經驗，雖然我的確曾為國土安全保衛隊底下的祕密分支做過事，負責追蹤吸血鬼殺手，但在那時吸血鬼通常都是犯人，不是受害者。
……如果不買車，就有錢可以繳房貸……
……告訴那個王八蛋，我已經受夠他一整晚在外頭鬼混……
……真為她驕傲，她畢業時會是班上……
我再度揉著頭，聲音卻愈來愈大，這次伯恩斯注意到了。
「又來了？」
「我沒事。」我試著平穩地說。
他的目光卻變得尖銳，「才怪。」
「我已經控制住了，不需要擔心。」我修正剛剛的話，而這的確是實話。比起腦袋裡轟轟響的噪音，屍體比較要緊。
伯恩斯的表情看來不相信我真能控制，但是時間所剩不多，我們得搬走屍體，消除所有證據，還要找到兇手。
伯恩斯揚高嗓音，「艾德，上來。」
瘦巴巴的吸血鬼走進來看見屍體後，臉糾成一團。「啊，該死。」他呻吟著。
「這兩個是夏恩和哈里斯嗎？」伯恩斯用較溫和的聲音問。
艾德彎下腰，聞一聞兩具屍體。人類變成吸血鬼後，外貌會停留在當時的年紀，不會老化，但死後則不然。吸血鬼死後屍體會快速退化成他們應有的年紀，這表示大多數屍體會看起來像穿著生前服裝的木乃伊，現場這兩具也不例外。
艾德一屁股癱坐在穿著牛仔褲的屍體旁，「是他們沒錯。」他哽咽地說，接著開始咆哮，「他媽的食屍鬼。」
「你先出去好嗎？」我拍拍艾德的手臂，對他說。他對此無計可施，但伯恩斯和我卻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艾德又看了哈里斯和夏恩的屍體一眼，才站起來走出去。我嘆口氣，基於很多理由，這場命案是件壞事，艾德的悲痛只是冰山一角。
「你覺得對方為何會留下屍體？」我小聲地詢問伯恩斯，「艾德和搔癢從沒聽說失蹤夥伴的屍體曾被尋獲，會不會是當時有什麼事情打斷殺手的行為？」
伯恩斯的目光環視整個房間，一下子便能完全盡收眼底。這個地方很小，只有一個小廚房，還有僅能放下一張沙發的家庭娛樂室。
「不可能，貓咪。」他說，「我覺得兇手有足夠時間搬走屍體，只是他故意不這樣做。」
我吞了口口水。以前我曾見過許多兇手因為太自傲，覺得自己相當聰明，不會被抓到，所以故意留下屍體，但不幸的是，我不覺得這次也是那麼回事。這反而證明了更嚴重的問題——兇手就是要讓我們知道他們的身分。哈里斯先是被食屍鬼毆打，然後又和夏恩一起被殺害，只有白癡才不會懷疑這都是食屍鬼幹的。那些食屍鬼知道，只要把屍體留在這裡，基本上就是承認他們是兇手。
我現在只能想到一個理由——無論幕後兇手是誰，他都不怕身分曝光。這同時也是正式宣告食屍鬼會開始大舉進攻，而且他們選擇在我的家鄉讓吸血鬼屍體曝光，我認為絕非巧合。沒錯，我覺得這是在對我說：「魔女，妳阻止不了我們。」要是我真讓他們繼續為非作歹，我也該下地獄去。其他地區的吸血鬼一定也發生失蹤案件，但犯人卻選在此地用屍體引我們出來，如果我們不加以制止，等於是歡迎他們在其他地方繼續犯案。
「但是有嫌疑的人不多，是吧？」我突然覺得非常挫敗，「我以前的團隊只有在吸血鬼攻擊人類時，才會管這種事情，所以他們不可能是兇手。夏恩和哈里斯不屬於任何一位尊長管轄，所以吸血鬼社會不會把這當一回事。艾德和搔癢沒辦法獨自對抗一大群食屍鬼，要是我們去找出兇手，而他們的頭目正是我所想的那一位……我們會被那個王八蛋玩弄於股掌之間。」
伯恩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我，「關於妳對以前的團隊和吸血鬼社會的看法都是對的，如果亞波倫真的和這件事有關，那我們的就不可以公然去追捕那些食屍鬼。」
亞波倫，好幾百歲的食屍鬼，身材矮胖和戴著可笑假髮的模樣閃過我腦海。雖然其貌不揚，但過去一年內，他倒是製造了不少麻煩。幾個月前，伯恩斯差點死於巴黎的食屍鬼攻擊行動，此外他們還協助一位企圖強迫我回到身邊去的高階吸血鬼，這一切都是因為亞波倫到處散佈謠言誣陷我。儘管我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但我確信他一定是這些攻擊行為背後的主使者。
當然，這表示所有壞事都是因我而起。
「我們不能讓他和其他食屍鬼逍遙法外！」我怒吼。
伯恩斯露出掠食者的陰森笑容，「貓咪……我說過我們不能公然去追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