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酒香瀰漫在我周圍,身體攀附著他的懷抱而尋求著溫暖。人說,一醉解千愁,可是我卻從不知醉為何物,於是小酌怡情也好,酣然暢飲也罷,對我來說都只不過是和對方談合作時候的一種方式,無所謂情,無所謂樂,更無所謂解憂。
但此刻,我卻要憑此而一探那男子對我的心?
到底有幾分是真實?
手緊緊的擁著我,他踏著沉穩的步伐一步步的朝裡面走去,我安靜的躺在他懷中,偶爾溢出幾聲輕語。
醉眼迷濛,我望著他,淡淡的傻笑,冰冷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你是誰?」
他停下了腳步,低首,凝著我的眼神似乎越發的溫柔,清潤的低語淡若春風,「我是刖啊!」
他說了,他承認了,他以為我醉了,所以即便是說了,我也會忘記。
他瞭解我,所以他知道清醒的我絕對不會有這樣迷醉撩人的一幕,所以他信了,信了我真的醉了。
可是我亦瞭解他,於是我反過來設計了他一著,我裝醉,清醒的看著他如何面對酒醉時候的我。
我笑了,清脆的笑聲如銀鈴一般響徹在這靜謐的夜裡,「是刖哦,刖回來找我了。」
「是啊。我回來找妳了。娘子。」他的手撫過我的臉頰,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多麼久違的一聲呼喚,乍聞之時,我竟覺得恍如隔世。
淡淡的淚意竟這麼不自覺的溢出了眼眶,當初的他,現在的他,該是如此的不同,但卻偏偏都能引起我感情的波動。
「怎麼哭了?」不經意之間的感情潰堤,卻讓他更加的相信了我。
練筱夕不會哭,清醒時候的練筱夕絕對不會哭。所以他無可質疑我。
我抓著他的衣襟,睜著迷蒙的雙眼直直的凝著他,「你真的是刖嗎?」
「我是。」
「真的嗎?」
「真的。」
手就這麼直直的捶向他的胸膛,我低聲說道:「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要擾亂了我的心?」
我能感覺到他的身子猛地一怔,隨後他埋首在我的脖頸處,「對不起。我不得不做。」
不得不做?
為什麼不得不做?
真的不得不做嗎?
「刖。」我指著他的胸口,「你這裡有我嗎?」
沉默,然後是久久的沉默。
不知道?還是無法回答?
「當初江湖之攜,計是真的,情也是真的。」良久之後,他才喃喃嘆息。
好一句計是真的,情也是真的。
我沒有回答,卻假裝早已酣眠。
或許是見我不語,他低首,然後淡淡的笑了開來,「竟然睡著了,枉我如此認真的回答。」
他抱著我,往裡面走去,然後把我放在了床上,我偷偷的睜眼,才發現這裡和外面有著天壤之別,這裡似乎就好似一個廂房,一點也看不到破敗。
這裡有人睡?
見他回身,我連忙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他沒有出去,卻在我床邊坐了下來,微涼的指尖劃過我的臉頰,涼意就這麼透過肌膚,滲透了進去。
「夕兒,妳恨我嗎?」恍然之間,竟覺得他的語氣裡有幾分無奈。
恨嗎?
胸口沉沉的,但我知道那不是恨,只是氣憤而已。
因為難得付出的信任被捨棄。
那個瀟灑如風的鳳流刖真的只是他的偽裝嗎?
我的心流轉著萬千情感,淡淡的膩在胸口,揮之不去。
沉默在空氣中散開,只有彼此那淺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夕兒,為何要進宮?為何要當昊的妃子?難道當初我易容成昊真的錯了嗎?妳是否把他當作我?」他突然苦笑一聲,「而我卻只能在這樣的妳面前,一坦心聲嗎?」
為何他的語氣裡會帶著那麼一份淡淡的無奈?
「或許我當初就不該答應。」他的手離開了我的臉頰,那指尖所帶著的涼意也慢慢褪去。
我能感覺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我,呼吸亦在咫尺之間,所以我只能閉著眼睛,假裝酣睡。
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這樣靜靜的坐著。
他一夜無眠,我亦一夜未睡。
等到陽光從窗戶中透入,淡淡照射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才睜開了雙眼,手輕揉著太陽穴,裝作宿醉醒來的樣子。
「醒了?」此刻的他,溫柔的看不出昨日的一點痕跡。
果然是偽裝的高手,可是他到底為何而不得不做?
「你怎麼會在我寢宮?」我裝作一副身不知何處的樣子詫異問道。
「妳醉了,這裡不是妳的寢宮。」他溫柔卻疏遠,絲毫沒有昨日的那種躊躇,溫柔的眼底深邃的看不出一絲的情緒。
我環顧四周,然後漠然的問道:「這是哪裡?」
「長香苑。」
昨日沒看仔細,今日一瞧,這裡果然像是經常有人打掃,完全不同於外面的破舊。
「王爺,昨日你到底找我所為何事?」我沒有說什麼,亦沒有透露出一絲的怪異。
昨夜之事,他不想讓我知道,而我亦不想讓他知道我知道。
所以我們彼此都不會開口提起。而這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話題。
他從懷中掏出那張紙,在我眼前揚了揚,「這便是妳要的東西。」
被撕的那一頁,果然在他那裡。
「你想怎樣?」既然撕了那一頁,既然約我到這裡,他定不會只是為了邀我喝酒。
醉酒,只不過是我臨時想到的試探,而亦是他不可預料的意外。
「離開昊,離開景都。然後忘了所有的一切。」他的話讓我微微錯愕,我下意識的反問:「為什麼?」
為什麼要我離開,他又到底在算計些什麼?
他的那句話很對。
計是真的,情也是真的。我相信當初江湖之攜,他對我並非完全無情,而此刻他或許也對我有不一樣的情感,但這並不阻礙他的再次設計。
有時候,這些情感遠不及別的事情來得重要。
我自己亦是這樣的人。所以我能理解。
於他,我亦有不一樣的情感,但這並不是說我可以忘記一切,讓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所以我不會答應,也不能忍受這樣不明不白的離開。
「以色魅主。這算不算罪名?」他在笑,依舊春風微度,但他的眼底卻沒有一絲笑容。
該是下定決心要逼我離開?
「如果這樣,留下和王爺生死糾纏的幻影又何妨。」我起身,俯身在他耳邊低語,「如果此刻之景被他人所見,王爺是否還要定我個淫亂王室的罪名?」
他該知道的,我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可是為何還要拿這些來壓我。
抬首,我笑得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