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羽翼……
天使！？
為何吸血鬼裡也會出現天使？
此刻，我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怔怔地看著被他們先後撞破的彩色玻璃窗戶發呆。
冷颼颼的風從外面灌進來，冷得我只想緊緊抱住自己，蜷縮在某個角落不做任何想法。
「美女姊姊夫人？」
伊藤小心翼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回頭看著一臉窘色的伊藤，茫然問道：「你見過吸血鬼天使嗎？」
「吸血鬼天使？那是什麼？」伊藤歪歪頭，不解地看著我。
接著，他像是發現什麼般的靠近我，然後從我的髮間挑出一根雪白的羽毛來。
「這就是天使的羽毛。」我苦笑了一下。
驀然想起剛才亞德里恩那由震驚、狂喜再到激動的一連串表情，突然有些明白過來……
只是，眼睜睜看著亞德里恩在艾米麗跳窗逃跑後追去的身影，擠滿所有猜測想法的腦海，像是突然被挖走了一大塊記憶般空空如也，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只記得他急切的呼叫聲，以及隨後疾速飛去的身影。
「果然……」
伊藤攥緊了拿著羽毛的手，只喃喃說出這兩個字，便跟著他們走掉了，頭也不回。
我再次以茫然不解的眼神，看著伊藤走遠的背影。
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些什麼？
如此凝重的表情，還真不像平時的他……
難道……天使就真的那麼不可思議嗎？
的確，要是在以前，知道自己碰見了天使，我肯定會高興到發瘋，說不定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但此時此刻，我感覺到的卻是一種失落的愀痛，總覺得解開眼前迷霧之時，就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離開……我曾經多麼期待的字眼啊！為何現卻讓我感覺如此沉重？
「唉……我最怕女孩子哭了，偏偏又給遇上……」
耳邊傳來的磁性嗓音就像綿延的酒香，浸潤了我的心田，令乾涸的土地瞬間恢復生機。
「法、法……法蘭西斯？」
我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在破碎窗戶邊的身影，詫異地脫口叫了出來。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怎麼一副見鬼了的表情？我很可怕嗎？」他撫上被瀏海遮住的臉，嘲弄道：「也許這個樣子真的跟鬼無異了。」
「不是這樣的！」我呼吸窒了窒，趕緊解釋道：「我只是驚訝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已。」
「沒有人規定我不能出現在這裡。」他一揮手，掃落了還掛在窗緣上搖搖欲墜的玻璃碎渣，輕輕一躍便坐在上頭，背靠著窗框，一副恬淡從容的樣子。
「既然你喜歡，那我就把這裡留給你吧，」我轉身欲走，腳步卻被他突然冒出的話給鎮住了。
「知道純淨之血嗎？我覺得妳應該會對這個話題有興趣！」
我倏地回頭，驚訝地看著他，心裡有些許不確定。
他怎麼知道純淨之血的事？
記得亞德里恩曾說過，這是他與他父親有司米拉德之間的祕密，除了我跟早已死去的許拉斯之外，已無其他人知曉了。
為何法蘭西斯卻突然跟我提起這個？
難道只是純粹的巧合？
「不是很明顯嗎？妳的主人已經追著那個女孩走了。」他轉著手心裡的那根羽毛，向我而來……
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卻能明顯感覺一道赤裸裸的視線，正在仔細打量著我。
主人……這個稱呼早在我掛上沙朗曼夫人的頭銜時，就被擱置了下來，他又怎麼會知道——我跟亞德里恩，實行的還是主僕之約，而非夫妻之道？
「這跟純淨之血又有什麼瓜葛？」我不以為然道。
但是天知道，我的心裡其實已經翻天覆地了，而理由呼之欲出……
「真的要我說得如此明白嗎，卡玲娜？」
他的話讓我心驚地倒退一步，「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但只須一想，在我「闖」進這裡的時候，亞德里恩有叫過我一次名字……
難道他從一開始就在這附近徘徊了？
「世界上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而妳，早就已經在血族之間成為話題人物，根本無需我多加留意。」
他微勾嘴角輕輕一笑，繼續回答我先前的問題，「構成純淨之血的三大要素她都已經具備，如今等待的不過是一個契機，等時機一到，血族的誕生地也將呈現在他們面前。只是到時候，妳也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
寒氣襲來，我忍不住一陣哆嗦，更是往後退了一步。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麻煩請一次說個明白行嗎？我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談話，更不喜歡猜謎遊戲！」
我的心在顫抖著。
是的，他一針見血地切入我最害怕的地方！
雖然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只是個被利用的工具而已，我也只是為了最初的害怕與求生本能，而走至今天這個地步……
明知道所有一切都是假像，但是從別人的嘴裡聽到這些，對我來說不僅僅是打擊，更感到狼狽和丟臉。
底都被人掀出來了，不覺得丟臉才怪！
「我當然可以將一切的始末告訴妳，我也很榮幸能成為妳的問題顧問。」
法蘭西斯朝著平舉的掌心輕吹一口氣，那根雪白的羽毛便隨著風兒飄落在我面前，打旋地下墜。
「集人類、吸血鬼、天使三個身分於一身的人，便是成為純血之人的必備條件。艾米麗的母親是天使與人類生下的孩子，之後嫁給吸血鬼，生下了艾米麗……難道妳沒有感覺出她身上的與眾不同嗎？」
與眾不同？
我仔細回想著先前的一切。
她很蠻橫，也很不講理，甚至我還差點被她給殺了……
對了！她的手……她的手是熱的！
我摸摸脖子，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被那股柔軟的溫熱觸感緊緊掐住脖子的恐懼。
當時因為太害怕了而沒有細想到這一層，如今想來……
「明白了嗎？」
法蘭西斯像是猜到了我所想的，微微低笑道：「魔黨中的族長以及長老們都對她禮讓三分，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特殊身分，更大的原因，是那個傳說中的血族誕生地，那個擁有著不老死城傳說的神祕之都啊！誰不想得到呢？只可惜……」
說到這，法蘭西斯只是嘆息地搖搖頭後，再無語。
以為我會追問他下文嗎？才不上當呢！
在亞德里恩那裡吃多這麼多虧，總要長長記性才行吧！
「那他們為什麼不讓艾米麗去尋找聖地，還要讓她出來四處晃，就不怕被其他人知道她的身分後，對她圖謀不軌嗎？」
說到這個，亞德里恩算是首當其衝了……唉！
我怎麼沒有想到，剛剛亞德里恩會追著她出去，純粹是因為知道她的身分而已嘛！
呼，壓在心頭的怪石總算沉底了。
不過，他曾經說過，也只有我才能幫他找到那個他一直以來想尋求的答案，所指的難道就是我會引領他找到擁有純淨之血的人嗎？
那……我跟艾米麗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羈絆？為什麼我可以找到她的存在？
太多太多的疑問需要解答，但是面前的這個人我可以信任嗎？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開始懷疑這人會不會也有所圖謀？既然血族的誕生地被傳說得那麼好，難道他不想獨自佔有？
告訴我這麼多內幕，又有何用意？
可是就像他所說的，找到擁有純淨之血的人，也就幾乎沒我的事了，那還跟我說這堆廢話幹什麼？
開導我？幫我解開答案？亦或是他無聊到發瘋，拿我當垃圾桶來「訴苦」？
「為什麼我會知道？」他仰頭朝天際望去，嘴角的嘲諷笑意讓人毛骨悚然……
「可以為我彈首鋼琴曲嗎？」良久之後，他突然道。
「咦？你說什麼？」
我驚訝地看向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不會沒關係，只要有聲音出來就行。」
他跳下窗台，走到白色鋼琴旁摸著琴架，那樣子就像是在撫摸摯愛般憐惜、疼寵。
「這麼看不起我啊！哼哼！」
我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直接坐在亞德里恩原先所坐的位置上，打開琴蓋，在不甚清晰的光線中，摸上了琴鍵……
不過……其實……
雖然我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其實我的演奏程度只比小學生好不了多少，沒有嚇跑他已經很不錯了。
汗……
但還是可以自豪一下，我終於把《小星星》這首曲譜完整的彈完了！
老媽要是知道，非抱著我痛哭不可……花了大把銀子送我上藝校，終於有回報了……
「還不錯，沒我想像中的糟糕。」他點點頭，泛著笑意的嘴角讓人看得不舒服極了。
「你是在誇我？還是在貶我？」
我偏頭斜視他一眼，終於發覺這人講話怎麼都含有雙重意思？不覺得累嗎？
「妳先別生氣，我只不過想為這本小譜找個主人而已，或許就是妳了也不一定。」
他憑空變出一本泛黃的曲譜，遞到我面前。
曲譜？
天啊！
我這輩子最害怕的，就是看那些蝌蚪音符了！
話說我學鋼琴一直只會彈《小星星》，就是因為它的曲譜比較簡單，容易背下來。
不過看他似乎很期望我接過去的樣子……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
在接過曲譜的那一剎那，有股奇異的暖流從我的手心直達心房，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般，讓我渾身哆嗦了一下。
神祕園？
等看清楚琴譜封面上的名稱，我驀地呆愣。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見過它？
神祕園？
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然，我知道，我依然看不懂上頭的蝌蚪音符。
只是這本曲譜就像擁有自由意識一樣，黏住我的手就不離開了。
我奮力地甩甩甩……
嗚……完全甩不開！
「喂！你這什麼妖書！快給我拿走！拿走啦！」
我彎下腰，死命地用腳踩著曲譜，可就是拔不下來，乾脆直接遞到他面前，用非常非常不爽的眼神瞪著他。
「看來它是認同妳當主人了。」法蘭西斯微笑著說道，「其實想要拿下來也不難，只要妳能彈出它的一小段音符，它自然就會消失了。」
「……」我氣到快說不出話了。
有夠倒楣！碰到啥，啥都跟我有仇，想甩也甩不掉！
「彈出來就會消失是吧？」
瞧他點頭確認了，我又開始煩惱……看不懂譜怎麼彈？
但如果不試的話……
不行！我一定要甩了這本詭異的曲譜才行！
我趕忙「嘩嘩嘩」地翻頁，儘量找了個簡單的段落，開始認音符。
哼哼！就算拚掉半條命，我也要將它演奏出來！
「嗯……這個是……咪嗦……咪嗦西……又好像是咪嗦哆……」
暈……
從樓下透射出的夜明珠光線，這會兒貌似開始減弱，我幾乎快要看不清上頭的符號了。
就在我眨巴著眼，視線幾乎與書頁貼合在一起時，猛地被一道亮起的光線給嚇了一跳！
抬起頭一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出現的亞德里恩點亮了放在琴台上的蠟燭，而原本站在鋼琴旁的法蘭西斯，也不知什麼時候不見蹤影了……
這群神出鬼沒的非人類，遲早會害我嚇出心臟病來！
「在看什麼？」亞德里恩問道。
那雙莫測高深的銀眸，在燭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點點暖色潤澤。
「哦，是一首鋼琴曲譜。」
我晃晃手上的曲譜，不料他突然伸手一拿……
就在我以為曲譜會被撕掉的時候，那本曲譜竟然就這麼從我手上脫離了。
咦咦咦？我都還沒開始彈呢！
怎麼回事啊！？
「神祕園？」
亞德里恩看到封面的名字時，眉頭皺起，接著隨手翻了幾頁之後，突然和著曲譜一掌拍向琴架……
那響亮的擊打聲，害我以為鬧鬼了。
「嚇！你幹什麼嚇人啊！？」
我被嚇得跳了起來，椅子都被我撞倒了。
「妳從哪裡得來這本曲譜的？說！」
亞德里恩冷凝著俊顏瞪我，那口氣活像我搶了他的東西不還似的。
他從未對我如此兇過……
心，很是受傷。
「一個人給的。」我的語氣有些不是滋味。
「是誰？」他追問。
「不知道。」
除了名字，我的確什麼也不知道。
但我就是不想跟他說出法蘭西斯的名字來，算是賭氣吧。
誰叫他無緣無故對我這麼兇！
「妳怎麼可以不問清楚對方的姓名、來歷，就隨便接受對方的物品？」
亞德里恩緊握著那本曲譜，直指著我的鼻頭怒道。
「我……我……」
看著他這副兇巴巴的樣子，我的火氣跟著往上一竄，立刻反擊道：「接受又怎麼樣！？人家不過是送我一本曲譜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有必要這麼生氣嗎？小氣鬼！」
吼完他後，我轉身就走。
再跟他說下去，說不定還會講出什麼傷人的話來！
「卡玲娜！」
在我預備踏出門時，他叫住了我。
「對不起，我為剛才的語氣道歉。」
他靠近我身後，將我轉向他，原本陰森的表情也換回了他平時暖暖的淡笑，只是笑得有點勉強就是了。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互相仇視的敵人了！」
我故意撇開眼不看他，將目光放在那本曲譜上。
奇怪，法蘭西斯明明說要彈奏裡頭的曲子後，曲譜才會消失，為何卻被亞德里恩輕鬆地拿下來了？
難道這曲譜有古怪？
「對不起，也許我的話嚴厲了些，但是卡玲娜，妳知道我有多害怕嗎？就差一點點，我以為我會失去妳。」他突然將我擁入懷裡，抱得我莫名其妙。
「什麼意思？什麼叫會失……唔……」
該死的！他居然以吻封鎖我的疑問。
「你說……歸說……呃……」
我掙扎著，想要表達一下自己的意願，話音卻被他突然變得有些癲狂的吻給硬逼回喉嚨，吞下了肚。
漸漸地，我原本的抗拒掙扎在他如浪潮般狂湧的吸吮下，慢慢妥協。
心，也一點一點地沉淪下去，幾乎覆滅。
而另一種美妙的感覺開始漸漸昇華，奇異的酥軟讓我幾乎站不穩，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摟住他的脖子，欲尋求更多更多。
一種讓我無法理解，又難以形容的情感宣洩而出。
微涼的風吹過他的髮梢，搔弄著我的臉頰，癢癢的，麻麻的，讓我逐漸迷失的心開始尋回該有的跳動。
「卡玲娜……」
喃喃的低語自耳邊傳遞而來，隨著不規律的喘息聲，脖頸處酥麻的舔舐讓我驀地一個激靈，神智瞬間被震醒。
「啊……你在幹什麼！」
我羞憤地一把推開他，難以相信自己居然會對他……對他……
「卡玲娜，」他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感受裡，低沉沙啞的聲音中，透露出一股誘惑，「卡玲娜……」
「不要靠近我！」
我立刻摀住耳朵，猛地一陣搖頭。
天啊！地啊！我這是怎麼了？
為何會對他有感覺了？
他是吸血鬼！是可怕的生物！是人類的天敵！
這些我明明都知道，卻為何對他的吻有感覺了？
為什麼啊！？
我奮力地敲頭，好想敲開自己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構成的？
明明已在心裡告誡自己——千萬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但是……
啊啊啊啊……讓我撞豆腐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