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學生餐廳裡,望著眼前的這張臉,戰野真的連吃飯的力氣都沒了。
坐在他身邊的度天涯和卓遠之也沒什麼力氣,可惜是過度大笑,笑出來的結果。
緊瞅著戰野,高脈脈像一隻小老鼠,膽戰心驚地問道:「我是不是讓你覺得煩了?」
不煩!
怎麼會煩呢?
妳每隔五分鐘出現在我面前一次,問我還記不記得這張臉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會覺得煩呢?絕對不會!
搗著餐盤裡的食物,他只是食不下嚥而已。
「你……你沒課嗎?」他盡可能用最婉轉的方式暗示她,「如果你有課,還是早點回學校吧!做學生的,曠課總不太好。」
高脈脈使勁搖了搖頭,「我們學校和羅蘭德學院合作開展一項主題活動,我特意跟輔導員申請過來幫忙,所以最近這一個星期只要有時間,我都會留在這裡。」
好傢伙!這等於監禁嘛!
卓遠之壞心眼地瞟了一眼臉色死灰的戰野,涼涼地說道:「這樣也好!你們也很久沒見了,趁這次機會將以前的戀愛感覺給找回來。」
「我也是這樣想的。」她倒是不懂得客氣。
看著戰野亮起了死魚眼,天涯也忍不住給予臨門一腳,「高脈脈是吧?妳就安心地在這裡待下去,有機會去我們寢室看看,303寢室——很好找的。」
你讓我死了算了!
戰野真的有想撞牆的衝動,他現在漸漸開始覺得她的確有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因為照這樣給她纏下去,她就是要他娶她,他也會二話不說地答應下來。
但是,心裡好像堵著一塊東西……是什麼呢?
新聞社社長柯柯消息靈通地得知戰野女朋友新鮮出爐,趁著午餐時間,她帶著梅忍禮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她要挖到第一手資料,讓校報的銷售額再創新高,這就是她新聞社社長的本色。
也不管對方是否同意,她一屁股坐在了高脈脈的對面,直截了當地切入主題:「想必這位就是現在羅蘭德學院傳瘋了的戰野的女朋友吧?」
梅忍禮充當潤滑劑:「這位是我們羅蘭德學院的新聞社社長,戰野在學院的人氣很旺,很多人想知道你們的戀情,所以由她出面做報導,妳不介意吧?」
「哪裡哪裡!」高脈脈熱切地搖著頭,「我怎麼會介意?先作個自我介紹,我叫高脈脈,是戰野的女朋友。」
瞧著她那興奮的樣子,一旁的戰野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直覺地想否認,可是當著高脈脈的面,否定的話卻又說不出口,真是麻煩!
他又開始耙頭了……
「高脈脈是吧?請問妳怎麼認識戰野的?」打開小型錄音機,柯柯抽出筆隨時準備做記錄。
快的話,今天下午這篇特別報導就會在學院網站、廣播和校報上發表出來了。
高脈脈終於逮到機會可以侃侃而談,揚著一臉幸福小女人的笑容,她不介意將自己的快樂和大家一起分享。
「我和戰野是高中同班同學,那時候我們的座位隔著一條走道。他很聰明,數學、物理、化學都非常棒,我就比較慘了。每次有不懂的題目,我都會請他教我,久而久之,我們就走得很近,後來就發展成現在這種關係了。」
柯柯在心裡下著評語:老套的情節,跟編出來的一樣!
「戰野在羅蘭德學院待了這麼久,為什麼妳到現在才出現,妳不擔心他會被別人搶走嗎?」
她倒是很坦率,「我們曾有段時間失去了聯絡,我以為他進入了警察學校,因為他生在警察世家,他們家人一直想讓他當警察。高中畢業後,我試著和他家聯繫,可惜沒有成功。我以為他在警察學校,所以就常常跑去那裡想找到他。在那裡我碰到了他的小姑姑,從她那裡我才曉得他在『羅蘭德』,所以我就找來了。」
「既然是情侶,為什麼他不和妳聯繫?莫非你們之間的感情一直都是妳在自作多情?」
柯柯到底是柯柯,問出的問題一針見血。
頃刻之間,高脈脈的臉色紅一塊,白一塊,難看到了極點。
梅忍禮這個新好男生最見不得這般,他連忙上前打圓場:「我們社長說話比較直,她的意思是:妳和戰野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出現了什麼波折?」
想讓採訪順利進行下去,他這個「口頭翻譯」果然不能少。
高脈脈不在意地搖著頭,「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戰野有個毛病……」
「這個毛病就是……」卓遠之適時地插話進來,截斷了高脈脈的發言。
可不能讓柯柯知道戰野有面容健忘症,否則她還不得大做文章,這會影響到戰野日後的前途。
不過,除了面容健忘症,戰野還會有什麼毛病呢?
「他的毛病就是——越是喜歡一個人,他就越害怕被那個人拒絕,所以不敢主動去找自己所愛的人。」
「這才造成了他們到現在才重逢的局面。」天涯貴族氣息十足的臉容不得旁人不信。
想成為一個成功的政治家,沒有睜眼說瞎話的功底可不行。
對於他們所說的,柯柯將信將疑。反正寫下來讓大眾去評價就好。將小型錄音機朝戰野移了移。
在她的記憶中戰野並不是一個喜歡沉默的人,今天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裝酷啊?
「戰野,從一個男朋友的角度對你女朋友發表一些評價吧!」
她的話一提出,在場所有人的心都緊張到了極點,誰知道他會丟出什麼炸彈來,誰又知道他到底對高脈脈留有什麼記憶。
沉默一直在延續,梅忍禮自覺有義務打破這份尷尬。
「柯柯的意思是:從一個男生的角度對你所喜歡的女孩發表一點感慨,隨便說點什麼都可以。」
戰野很困惑地追問:「真的隨便說點什麼都行嗎?」在得到肯定答案後,他臉上的陰雲在一點點散去。
「我不相信一見鍾情,總覺得第一眼的感覺會騙人。可是走到今天,我突然發現原來第一眼的感覺對我……很重要!第一眼,就是那第一眼的感覺讓我記住了那個女生。」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神有些撲朔迷離,旁人或許無法理解,卓遠之和天涯心裡卻很透徹。怕是這小子又想起了那尷尬的一刻吧!
沒有理會他們曖昧的眼神,戰野的臉上露出一片坦然,「我沒有卓遠之的神祕莫測,也沒有天涯高貴典雅,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大男生,甚至是有點俗氣的城市男孩。在成長的過程中,我會像所有的同齡男孩一樣期待一個有著飄逸長髮,笑起來很甜美的溫柔小女生做我的女朋友。
我一直將自己女朋友的標準定在這個範圍中,直到遇見她。我們吵架、鬥嘴,甚至大打出手。我似乎從不把她當成女生看待,她也不把我當成心儀的對象。我們兩個就像有宿怨舊仇的死對頭,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半點愛情味道。在罵來罵去的過程中,我始終以為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交集。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在她面臨危險的瞬間,我竟然發現自己會呼吸困難,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早已把她當成了我的呼吸。是苦痛也好,是掙扎也好,是煩惱也好,是沉重也好。有她,就有了氧氣,失去她,陽光也少了活力。」
梅忍禮簡直要為他的這番話鼓掌叫好,他根本就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嘛!
在旁人看來,他待在這個霸道、蠻橫又無理取鬧、自以為是的柯柯身邊,簡直是活在地獄深淵。其實他們不瞭解,能守在她的身邊,即使只能這樣默默地看著她,即使明知她另有所愛,即使是被受心靈折磨,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享受……
這就是戀愛中的傻瓜箴言!
抬起頭,戰野換了一張平靜的表情,「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該瞭解的,我都瞭解了。」
柯柯開始收拾東西,她從不浪費時間,既然這裡已經沒有新聞需要她來挖掘了,那還坐著幹嘛?又沒有人請客吃飯!
「梅忍禮,開路!」發著話,她自己先衝了出去。
「好!就來。」跟在她的身後,梅忍禮最後看了一眼坐在戰野身邊的那個女孩。
他幾乎可以肯定,在戰野一片深情描述中的女主角,絕對不是她。
高脈脈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千算萬算,單單漏算了一點——他早已有了所愛之人!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他根本記不住別人的面容,這樣的他要如何主動地去愛人?完全不可能!
難道說有女生比我還有毅力,每分每秒都跟在他的身邊?
不行!我要好好弄清楚所有的一切,我要理順和他相愛的每一條道路。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她拎起包向外走去,這麼主動地將自由空間還給戰野,倒是讓他大吃一驚,「她不是被刺激得過了頭吧?」
卓遠之嘴角上翹,梅菲斯特的本性展露無疑,「我看是你被刺激得過了頭倒是真的,那麼感性的話也能說得出來。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你的嘴巴在動,我還以為自己得了幻聽症呢!」
回顧他剛剛說的那番話,卓遠之不禁感嘆起來:像我這種火眼金睛,也只是覺得你和車神之間會有戲,從不知道你小子對她的感情竟有這麼長久而深遠。
咦?怎麼有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的感覺?
天涯倒是感覺出那麼點滋味,只是沒想到戰野會如此坦率直接,如此色彩鮮明地將感情吐露出來。
陽光大男孩就是陽光四射啊!
那麼有一天,他是否也能如此直白地將愛說給一個人聽呢?會不會有這麼一天?會不會有這麼一個人?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