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金找到兩個燭臺跟一些火柴,他給我們一人一個,然後我們就分開來搜尋。那兩個魔法師專注在公共區域,而我則走向主要的通道,打開所有臥室。大部份的臥室都很整潔,只是有些塵土,而那高雅的家具都完好無損。但莫西亞私人的臥室則顯得比較混亂。
床單半掉落在四柱大床下,而一個枕頭幾乎掉落下來。華麗的衣櫥打開,但大部份的衣服,就像在牆上那些無價的繪畫一樣,被留了下來。但那曾經放著一些羅馬尼亞的民俗藝術品的牆上壁龕則空著。
莫西亞在MAGIC的住處很漂亮,華麗,那是為了要讓人驚艷而設計的。而結果是,它無法真切地表達住在這裡的人的個性。就像是噴射客機跟阿曼尼的西裝,那都是人們期望見到的。但讓我覺得驚訝的是他的僕人們,一邊要逃命,一邊還留下那些精緻的瓷器跟施華洛士奇水晶,卻拿走了一些錫做的十字架跟沒有價值的木湯匙。
我突然感到有些不舒服,如果我是他的僕人,我不知道該選擇拿走什麼東西。我瞪視著他們所留下的東西,像是在一個架子上放置的一整套玉製雕像,我發現我有可能做出錯誤的選擇。我不知道哪些是他寶貴的回憶、哪些只是裝飾品。就像我不知道他的希望,他的夢想或他的恐懼,如果他有的話……。
我的腳踝被床邊的絲綢絆了一下。我將那纏住腳的絲綢拉開,發現了一個在匆忙中被忽略的個人物品:一本很舊很舊的書。這本書的黑色皮革封面邊緣已經磨損,而封面的金色字體已經模糊,在燭臺的映照下只看到一些黑點。但這無疑是一本相冊。
我四處張望,但沒看到那兩個人。我跪在地上用微微顫抖的手打開封面。莫西亞擁有擔任外交官的能力,他能說幾個小時的話而絲毫不透露出實情,而且他所說的也大部份令人存疑。我就曾經聽過兩個版本──到目前為此──關於他是怎麼變成吸血鬼的,而我至今仍不知道哪一個是真的。
但照片不會說謊。至少,不像主人級的吸血鬼那麼會說謊。而突然間我見到上了上百張莫西亞的照片。
只是那並不是莫西亞的照片。
這些照片有共同的主角,但並不是他。每一頁都有相同的臉孔──那是一個漂亮的黑髮女子,大約是我這個年紀。她有著黑亮的眼珠還有細緻的五官跟即使沒有化妝,穿著夏威夷女子的寬鬆洋裝也能夠讓交通打結的美貌。只是她比較喜歡可以顯示出他修長而結實身材的緊身衣服。
其中一張照片是她在一個咖啡廳吃飯。她穿著過時的衣服──我猜大約是四十年代──那是一件白色的短袖套裝還有條紋的領巾。她揮舞著叉子對拍照的人大笑。她的頭髮光滑柔亮,髮型是活潑的短髮。她的鼻樑挺直,她的顴骨像是雕刻過一樣,而假使她有任何雀斑也看不出來。她可以登上早期Vogue時尚雜誌的封面。
我瞪視著她,那相簿就在我的膝蓋攤開,我感到奇怪的暈眩。還有其他的感覺,那是我無法定義的感覺,但那讓我的雙頰發熱,而且像硫酸一樣灼傷我的胃部。在這房間裡面沒有一張我的照片。一張都沒有。但卻有這個神祕女子一整本的相簿。無論她是誰,顯然她對莫西亞很重要。
比我還重要。
有什麼東西落在相片上,滾落到相簿的邊緣然後被皮製的鑲邊所吸收進去。我眨眼眨掉更多,微微地被嚇到了。這實在既愚蠢又可憐,我告訴自己。我有這麼多需要擔心的事情,我卻在這裡,想著莫西亞可能跟誰交往──天啊,我光想到就感到痛苦。而那甚至更加地愚蠢。
我是怎麼想的呢,他五百年來一直維持著僧侶般的生活?在看到那麼多女人對他神魂顛倒之後?而且我也不能因為在我出生之前發生的事情而嫉妒,即使那對象是個漂亮而成熟世故的黑髮女子。
我聽到沙沙聲,低頭看到我的拳頭捏緊那張照片,緊捏著護套而且差點讓照片產生了永久性的摺痕。OK,也許我是在嫉妒。好吧,我非常肯定自己是在嫉妒。
我一直能夠將莫西亞的愛情生活諸腦後,至少是大部份的時間我都可以,因為我並不知道有任何一個特定的人物。至少,我從沒往那方面想。直到現在。
他跟中國的領袖非常親密,那位領袖是在他到她的領地進行一項外交任務的時候喜歡上他,而且到現在為止每年還送他昂貴的禮物。他也對另一個冷冰冰的金髮長老會成員相當友善,另外還有一個熱情的黑髮女伯爵──而那些只是我所知道的。那些女人在各方面都不太相同,身份地位個性還有背景,但她們有個共同點:她們都是令人屏息的美麗。就像這個女人一樣。
我翻到相簿的後面再次感到震驚。這位深髮美女再次出現,但這次,她在公園慢跑,戴著iPod耳機。我翻閱整本相簿發現到照片是以時間順序排列的──從也許是十九世紀的深色影像到黑白相片,然後是六十年代之後的彩色照片最後到現代。而且除了衣著,她在每張照片看起來都一樣。她是個吸血鬼,不會變老而且永遠美麗。
跟莫西亞一樣。
我顫抖著手將相簿放下然後告訴我自己要撐住。我現在太情緒化了,就是那樣而已。所以我才會有這種感覺,想要用拇指挖出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珠。
那實在不像我的作風而讓我嚇得半死。我對人沒有佔有慾,對任何人都一樣。從來沒有。而莫西亞跟我沒有專屬於對方的共識,事實上,任何共識都沒有。他可以跟他喜歡的人交往。只是我沒有想到他有可能真的跟某人在約會──也許,事實上,比約會還要深入的交往──那個某人讓我看起來像仙度麗那的醜陋姐姐一樣地可怕。
讓我想用手挖出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