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蜜月
送別離京的人,往往都在彰儀門外的盧溝橋。橋頭上有一截官馬大道,兩旁林立酒肆、茶館,店門外的廊柱上拴著騾馬牲口,廊下鬧哄哄地停滿了板車、篷車,空氣中充斥著土路上被過路車輛碾起的滾滾黃塵,和牲畜便溺的隱隱臭味。
我和李浩把馬匹交給店裡的夥計照料,便上了二樓,在東頭雅間見到了相對而坐的陳時夏和達蘭。
李浩抱拳笑道:「建長兄、青濯兄,我們來遲了。」
陳時夏看了看我,遲疑了一會兒,便起身握住李浩的手,笑道:「哪裡,是我二人來早了!冀之,呃……李姑娘,請坐。」
達蘭不像他這般處之泰然,驚訝地盯了我很久。
我對他笑了笑,他反倒紅了臉,移開視線。
李浩舉杯道:「建長兄此去,不知何日再會。我們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順風。待你歸來之時,必定備下好酒為你洗塵。」
陳時夏也捧杯而起,道:「好,我們共飲此杯。」
我們四人仰頭將自己杯中微澀的茶水一飲而盡。
坐下後,陳時夏嘆道:「自去歲進京,已一年有餘。本愧見父老,不欲就此返家。無奈老母突然染病,我雖不肖,也必然要隨侍榻前,盡人子之責。」
說到這裡,他的眼眶有些發紅,大約既擔心母親的病情,又為與好友離別而傷懷,也許還有未能再戰考場,一雪前恥的不甘。
但他生性樂觀豁達,悲戚不多時就恢復了,開始談論起雲南家鄉的風土人情,氣氛馬上變得輕鬆起來。
雲南的昆明、大理、麗江都是我想去,而沒有時間沒有機會去的地方。在我的想像中,那裡有滇池、洱海、美麗熱情的異族少女、滿坡的山茶花,當然還有宣威火腿、過橋米線和汽鍋雞。
說到山川地理,達蘭就有滔滔不絕的議論和見解。我和李浩只有聽的分。陳時夏開玩笑說:「青濯若肯將研究這些的心力放一半到仕途學問上,怕早就有功名在身了!」
達蘭紅著臉道:「像我這般的紈褲子弟,過慣了屍居肉食,無所事事的日子,恐怕應付不了事務紛雜和人事逢迎。」
呵呵,這個人是另一種類型的不務正業的旗下子弟!
陳時夏笑道:「青濯是『心無馳獵之勞,身無牽臂之役,避俗逃名,順時安處』,哪如我輩終日汲汲營於役啊!」
這番話如果是別人來說就有種尖酸諷刺的意味,但出自陳時夏之口,說的又是達蘭,便只是朋友之間最無傷大雅的玩笑。
然後,陳時夏和李浩談起「經世濟國」的話題,那我和達蘭兩個以閒為業的人便只好聊聊天文數理、山嶽河流之類。達蘭說他還收集有許多隕石,引起了我的興趣。
閒聊了約有一個多小時,眼看也不早了,我們便結了帳,一行人直要把陳時夏送過橋去。剛出茶館,便碰見了上次和老四一起的朱從善。我們隨著騾車緩緩而行,朱從善熱切地拉著陳時夏囑咐,讓他一定不要誤了後年的春闈。
不長的平直的石板橋面,很快便走到了頭,陳時夏含淚向我們揮了揮手,登車去了。我們目送他的那輛騾車,融入離京的車馬隊伍中,漸漸遠去、消失。
與朱從善告別的時候,居然見到鐘平為他趕車。他見到我,喊了一聲「李姑娘」,然後打千請安。
朱從善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我。我「嗯」了一聲,忽略朱從善銳利的目光,打馬離開。
和李浩在郊外跑了一圈,過了中午才往回走,反正剛才在茶館吃過東西,也不覺得餓。眼看就要到家門口了,卻遠遠瞥見街角處,鐘平在一輛馬車前垂手而立。這顯然不是原先朱從善乘的那輛。
我翻身下馬,對李浩說:「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兒。」說著,把暴雪的韁繩交給他。
他卻也跳下馬來,拉住我說:「姊,妳去哪兒?」
我抽回手道:「我和人有約,你就別管了。回去好好預備著幾何的功課,晚上我會檢查。」說完便向馬車走去。
回頭看見李浩還站在那裡,我就對他打了個手勢,他便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鐘平要為我放下腳凳,我擺手示意不用,輕輕一躍上了車。剛掀起車簾,被人用力一帶,便跌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我抬頭笑問:「你在等我?」
他理了理我的鬢髮,扶我坐好,笑道:「今天陪我。」
「你叫我來,就是讓我在這兒呆坐著?」我坐在炕沿,左手支著腦袋撐在楠木黑漆炕桌上。
他終於從公文堆裡抬起頭,用哄小孩的語氣說:「我這會兒沒工夫,妳乖乖坐著。」
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我便說:「你要有事我先回去得了。」
他安撫道:「要是覺得無聊,就挪張椅子坐我邊上來。」
唉,他是打定主意拉我當擺設。那我也總得找點事情做吧!於是說:「我要吃東西。」
他「啪啪」擊掌兩下,喚了鐘平進來,問我:「妳想吃什麼?」
我說,弄些各式點心就行了,只點名要了一樣雪筍春捲。隨後又想了想,對鐘平道:「再給我做一碗胡桃茶,加少許牛乳,少糖,不要放芡粉。這樣吃著爽口。」
鐘平聽完我的要求,眼睛眨也不眨就答應了退下。
「偏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頭。」老四搖頭笑道,「我看妳啊,真不好養!」
我不接他話頭,問道:「有沒有什麼書能讓我看的?」
他指了指炕桌上放著的幾本,道:「那不是有嗎?」
「我不看佛經。」唯心主義的、怪力亂神的我都不看。
「還有兩本《宋書》壓在下面,妳找找。」
「不要,我看過了。」
他又好氣又好笑:「這史書看過一遍,就不能再翻翻?」
我隨口說:「我都能背了。」誰耐煩翻第二遍。
「那你想看什麼?」
「稗官野史之類。」
他乾脆地回答:「這屋裡沒有。」
我皺著眉瞪他,他最後說:「那邊架子上有我錄的幾本劄記。也不是什麼稗官傳奇,妳若不看就沒別的了。」
我便從那個紫檀木鑲象牙書格上抽出他所說的筆記,有兩本是滿文的,我翻了兩頁仍舊插回去,只把漢文的幾本捧到炕上細看。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都是他的筆跡,偶有刪改和編注。內容很雜,有生活逸事,讀書心得,出行見聞,當然最多的是政治評論。雖然沒有小說情節跌宕起伏那麼有趣,總也算不無聊,就一頁一頁地看下去了。
期間,鐘平進來送過食物,擱下後又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我一邊吃點心一邊翻閱,看到其中一段說,有個叫湯斌的,任江蘇巡撫時在蘇州搞過一個「禁淫祠」的運動。大抵是當地打牌、妓樂、禮佛、廟會等太盛行,為了整肅社會風氣,他對前面提到的那些活動厲行禁止,據說出現了「寺院無婦女之跡,河下無管弦之歌,迎神罷會,豔曲絕編」的景象。不過,似乎效用也只是暫時,沒過多久又恢復舊觀。
看到這裡,我不禁「撲」地笑了出來。這種「整風運動」完全違背經濟規律,會有長效才怪!
老四聞聲,向我招手道:「笑什麼呢?難道我還寫了什麼笑話了?」
我便把這段指給他看,他奇怪地問:「這有什麼好笑?」
我說:「這個人,一定沒聽說過什麼是『繁榮娼盛』。」
他不解地看著我,我就找了張白紙,提筆寫下這四個字遞給他看。
他正巧啜了口茶,看了這個,一口茶水全噴在了紙上,而後大笑不止。等他終於緩過來,才對我道:「原來此『娼』非彼『昌』,虧妳想得出來!」
我把這張髒紙揉作一團,扔在案側,說:「你不也認為他多此一舉?」雖沒明寫,字裡行間還是透露出不贊同的意思。
他嘆了口氣,笑道:「湯斌此人的確是一等一的廉臣幹吏,但這事辦得也委實過了。蘇杭等江南富庶地方,多得是酒船戲子匠工之類,此輩無產無業,就在這聲色晏會中覓食乞生。他禁了弦歌、迎神賽會和演劇,無異於絕了人家的生路。能不讓他們心生怨望嗎?治國之道,第一要務在安頓百姓,那些原非犯法之事,禁之何益!」
我笑著聽他侃侃而談,心中對他添了幾分佩服。
中國封建社會一直秉承「以農為本」的精神,經商都不被視為正道,何況娛樂、服務等第三產業。他的實用主義,簡直太難得了!
「聽煩了?」他見我兀自出神,便撫了撫我的臉問。
我依進他懷裡,輕聲回道:「沒有。」
他摟住我,低頭問:「你吃了什麼?有股甜香的味兒。」
「豌豆黃和胡桃茶。你要不要也嘗嘗?」我指了指炕桌上的梔子花剔紅雕漆盤問。
他尋到我的唇邊來,輕喃道:「不用。我嘗你也是一樣……」
他在我唇上稍稍輾轉,淺嘗輒止,然後又坐回去看他的公文。只是這回硬要讓我挨著他坐。於是他做他的正事,我看我的筆記。
不知過了多久,他捏著肩膀站起來。我問:「這算結束了?」
「沒呢,對完這筆糊塗帳才算完。」他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啪」地甩到桌上,苦笑道。
我好奇地看他翻開那本冊子,只見內頁滿滿地列著似乎是收支明細的數字。什麼田賦、鹽稅之類,字又小又密,數位是漢字表達不說,還是首位對齊排列,看得眼都花了。難為他還拿出個算盤,一條一條核對。我看也不過是加加減減,容易得很,就是費神。
我很快對那個沒了興趣,靠回椅子裡看他記述的熱河一代風光和承德避暑山莊的建造情況。看著看著居然盹著了,睡得也不沉,感覺他靠近的氣息便醒了。
他輕拍我的臉頰,柔和的呼吸拂在我的鬢邊耳側:「若是睏了,就去炕上歪著。別在這兒睡,小心著涼。」
我倒是不怎麼睏了,卻看他眼裡隱有血絲,神情略顯疲憊。我伸了個懶腰,坐直了,問道:「你今兒多早起的?」
「過了寅時吧。」他回答。
那不是凌晨三、四點※我如今也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但最少要從晚上九點睡到第二天早上七點左右。相比一天睡足十個小時的我來說,他也真是可憐啊!
我問:「今天有午睡過嗎?」
他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看我沒說話。
行,不用說,我明白了。我轉而看向書案問:「還算帳呢?」
「只看了一小半。」他望著那冊子嘆道。
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說:「我幫你核吧。」
他驚訝地看著我,然後笑著說:「妳?妳會算這個?」
我回道:「這又有什麼難的?你要是信不過我,待會兒自個兒再對一遍得了。」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最後笑道:「那妳就試試吧。」
「你去炕上靠會兒,我弄完了叫你。」我推了推他道。
「不用,聽著打算盤的聲音我也睡不著。」他那眼神,擺明瞭信不過我。
唉,不是真的連四則運算的能力也要被人看不起吧?我在心裡哀嘆了一下,無奈地對他笑:「我不用算盤,你睡你的就是了。等會兒再看我笑話不遲。」
他這倒不好意思跟我磨了,笑著搖了搖頭,拿了個軟墊,斜靠在炕上小睡去了。
我抓緊時間研究手上的東西,看樣子是戶部的預算單,剛才我就發現這只是流水帳,要是複雜一點,我恐怕也應付不了。好在內容也不是太細,否則怎會只有幾十頁紙。
「一十九萬三千四百二十……」,看到這個我開始頭痛。拿過幾張白紙,先對照著用阿拉伯數字寫下來,然後心算加筆算,大約一個小時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這實在算不了什麼,我對數字向來敏感,又託中國小學數學教育的福(這要是換成美國人那樣,不用計算器就算不了三位數加減法的,恐怕就有心無力了,說到計算器,要真有這東西該多好啊)。再花了十五分鐘重新核對一遍,沒發現自己有計算錯誤。我難得這麼謹慎,是不是太小心了?
「進行得如何?」他睡得算香的了,這會兒才醒。聽這口氣,真是想看笑話的。
我一邊謄寫資料,一邊回答:「好了。」
他走近來扶著我的肩,笑道:「這麼快?」
「我重抄了一份。數字給按末尾對齊了,你看著哪個順眼清楚些,就看哪個。」我把冊子和一小遝紙交給他道。真討厭豎排的文字,怎麼都做不到一目了然。
他接過先翻了翻,說:「這麼抄,倒真是容易看了。」
已經到了掌燈時分,我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色,對他說:「我該回去了。」
沒料到他笑著說:「我送你。」我還沒說出反對的話,他便攬著我道,「就當陪我走走。」
一彎新月掛在靛藍的夜空中,偶爾飄過幾片薄透的雲,不時遮擋住它清朗的光輝。月色映得路邊槐樹上的花,好似雪團一樣,垂在牆頭屋簷下。
他一手提著一個白紙燈籠,一手牽著我,走在靜悄悄的胡同裡。空氣中彌漫著槐花濃郁的香氣,風吹不散。
我吸了口氣,輕聲說:「好香。」
他停下來,回望著我問:「不喜歡這香氣?」
我的確是不喜歡濃烈香味的。他向來細心,我只不經意地說起過我的衣服從來不熏香,以後便沒在他身上聞到過任何熏香的味道。不過今夜,這襲人花香似乎也並不討厭。
我搖了搖頭,回答:「沒有,很好聞。多走一段吧。」
他微笑著握緊我的手,我輕輕回握著,兩人無言地順著長巷緩緩而行。一路上只伴著風吹樹葉的「嘩啦」聲響。
早上出門之前,收到十三派人送來的帖子,請我下午去他府裡。說是近日得了一把好琴,音色美妙,讓我去欣賞。
我心想,他不是吃錯藥了吧?如果他府裡新請了個手藝高超的廚子,讓我去「欣賞」那才對。至於談琴論曲,還是饒了我吧!小時侯也被老媽逼去學過琴,我的老師每次看我拉琴都一臉心痛——心痛那把被我蹂躪的名貴小提琴呢。
唉……大概是上次見面他說什麼「音有意,意動音隨」的時候,我隨口附和了兩句,他便當真了。
不過,帖子既然收了,自然是要去的,只是到時候把「賞樂」改成「賞酒賞菜」,也沒什麼不好的。
上午我還是決定去看看方玉竹,有一個月沒去她那兒了。以前帶給她的幾本啟蒙書不知她看了沒有?她已經認得好些字了,每當能讀得出街上店鋪的招牌或者背下一首最淺顯的絕句,她都興奮不已。也不知道這股讀書識字的新鮮勁過去沒有。
到了她家的四合院門口,我就覺得不對勁,跑到裡面,居然看到一副人去樓空的景象。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我在附近隨便抓了個人問。那人道:「噢,方家啊。方老頭賭輸了大錢,借他銀子的上門逼債,兒子嚇著了,第二天一早就沒了。老婆子也不哭不鬧,看著沒事人兒一樣,可就在兒子去的那天晚上投了井。」
我抓著他急問:「女兒呢?他們家女兒怎麼了?」
那人甩開我道:「還能怎麼?不是賣了,就是抵給人家了。連這房子也早被抵出去了。」
我見他不知道,便向他們家附近的鄰居打聽,一連問了幾戶,都沒有知道方玉竹去向的。我只好先回了家,決定著落在賭帳和被抵的房子上打聽債主是誰,也許就能找到她。
雖說如此,我心裡還是充滿了無力感。我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沒能幫她,而以後……誰知道我還能不能找到她?即使找到了她,又能做什麼?我極厭惡這種毫無把握、毫無頭緒的狀態!
回到家裡還是心浮氣躁。坐在書案前喝著普洱茶,失手打翻了,心裡就像被刺紮了一樣,等回過神來,已經把茶盞砸了出去,「匡啷」一聲碎作一堆瓷片。紅月兒驚疑地看著我,邊收拾邊問:「這是怎麼了?」
我不想跟她說方玉竹的遭遇,因為那也無非是多了個垂淚嘆氣的人,對事情毫無幫助。閉了閉眼,平復了一下情緒,決定去赴十三的約。
懷裡揣著一個匣子,是和李浩逛琉璃廠時淘來的一方婺源龍尾硯。當初店老闆拚命向我吹噓什麼「貯水不耗,歷寒不冰,呵氣可研」,我看雕工十分精細雅致,就買了下來。留著自用那是暴殄天物,本來就打算送人的,給了十三正好。還有那方家的事,也可讓十三幫忙打聽。
馬車停在西角門,我下了車,剛抬腳跨進門檻,就和正巧出來的人打了個照面。老四抬頭看到我,也是一驚。他臉色有些蒼白,嘴角緊抿著,雖衣飾仍如往常一絲不苟,我卻總覺得形容憔悴。我們對視了片刻,他忽然猛地拉住我甩開眾人往回走。他是怎麼了?第一次有這樣失控的舉動。
他拉著我避開甬路,進了滿是花木的前院,走到一棵老柳樹下終於停下來。他仍舊不說話,但不同於剛才的冷漠,望著我的眼睛裡滿是哀傷。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我忍不住撫上他的臉,他閉上眼,伸手覆住我的手背,唇摩挲著我的掌心。即使是他,也有這樣傷心無奈的時候。我們都是凡人,有些事預見不到,也阻止不了。
我伸出另一隻手擁抱他,他先是一顫,繼而緊緊地抱住我。等到情緒慢慢沉澱,他終於放開我。此時,他的眼神已恢復了以往的清明冷靜,只是看著我的時候,還多了一些柔和。他沉默地看著我,我想問他發生了什麼,他卻低頭吻住我。這個吻異常熱烈,跟以往淡然溫柔的淺吻完全不同,他像是要吃掉我一樣用力。沒有經歷過時,我完全不知道這種吃口水的事會熾烈地讓你頭腦空白一片,除了回應什麼也想不了做不了。
終於結束之後,我的呼吸還有些亂。他又摟了摟我,輕聲說:「我先走了。」
「嗯。」我回應了一聲,然後目送他離開。
我收回目光,剛轉身想往花廳方向走,便見到十三站在不遠處。他慢慢地走近,似乎十分艱難地問:「妳和四哥,你們……」
我微微點了點頭,回答道:「是。如你所見。」毫不意外地看到十三滿臉震驚。
他用了好一會兒接受這個意外,然後似是自言自語道:「怎麼會?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不用我回答,我也回答不了。於是我轉而問他:「他是怎麼了?」
十三像不能理解我意思似的看著我,我只好重複了一便:「你四哥他出了什麼事?」
他長嘆一聲,答道:「弘暉,四哥的長子,昨日夭折了。」
啊,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