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結繭時金蠶化龍 巨桑上偶得寶書
夜漸漸地深了,幾個人俱是靠著樹幹打起了瞌睡。
東方破曉更是不客氣地靠到了西門夜寒懷裡,睡得香甜。
雖然明知道,她這樣做,是故意要氣晨露,西門夜寒卻沒有拒絕。
此時,雖然已經是夏季,夜很暖。可是,身在如此多金蠶之地,再加上那些藏在暗處的威脅,西門夜寒可是一點也不敢放鬆。
當眾人都閉上眼睛休息時,西門夜寒始終保持清醒。
剛才東方破曉頭疼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了。
可對於這件事,他卻越發疑惑起來。
花容和石驚天曾經對他說過,當時草兒是每隔兩日才會頭疼。
然而,這次距離東方破曉上一次頭疼,還不到兩天,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差錯?
側臉看向坐在不遠處,雖然閉著眸子,卻顯然沒有睡著的晨露,西門夜寒小心地讓懷中東方破曉的身子靠到樹幹上,然後站直了身子。
緩步來到晨露面前,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我知道你沒睡,我想和你談談。」
晨露的睫毛動了下,終於還是睜開了眼睛,「什麼事?」
聽到他們的聲音,淡月舞也睜開了眼睛。
「淡公子,幫忙照看一下破曉,我們離開一下。」拜託他一句,西門夜寒長身而起,走向了金桑林內。
晨露抿了抿嘴,終於還是起身,隨在西門夜寒身後走了過去。
淡月舞看看沉睡的東方破曉,抬手抹了把臉,立刻提高了警惕。
對於東方破曉,他的關心並不比西門夜寒少。
只是這幾天,東方破曉實在太過奇怪,讓他不敢太過靠近。
淡月舞站起身,小心守候睡著的東方破曉時,西門夜寒和晨露也走到了金桑林深處,距離那顆巨桑足夠遠的地方。
停下腳步,西門夜寒緩緩轉身。
「你想要和我說什麼?」隨著他站住,晨露淡問出聲。
「你擁有未卜先知之能,想來已經猜到大概了吧?」西門夜寒微揚著唇角,眼中有著狡黠。
「你誤會了,晨露的未卜先知之能,並不是如草兒那樣的讀心之術,自然不能看透你在想什麼,又想要問什麼。」淡淡迎上他的目光,晨露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語氣如從臉上掠過的薄風般溫和。
對於西門夜寒,他並沒有仇恨和憎惡之類的情緒存在。
上前一步,西門夜寒咄咄逼上他的臉,「我指的並不是此事,我是說我們尋找那『至上武學』的結果!」
他的目光恍若有著洞穿人心的力量。
那一刻,晨露突然有一種被他看穿的感覺。
他不敢再迎視西門夜寒的目光,輕吸了口氣,他緩緩轉身,看向月光。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有些事便是你看穿了,卻沒有能力去改變,與其這樣,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聽出他語氣中的拒絕之意,西門夜寒並沒有再追問,「我不會強迫你說的。不過,有件事,你必須向我說清楚。之前草兒的頭疼是隔兩日才發作一次,可是為什麼破曉的頭疼與上次之間,不過只隔了一天?」
側過臉,晨露的眼睛深深地盯住了西門夜寒的眼睛,「西門夜寒,如果東方破曉這一生一世都想不起你,你依舊會留在她身邊嗎?」
西門夜寒並沒有迴避晨露的目光,他鄭重地點頭。
「破曉在去找你之前,曾經託石驚天轉告我。如果她記不得我,就讓我想辦法,讓她重新愛上我。還說,要我此生只許寵愛她一個!在她暈迷的時候,我也已經答應她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也不會放棄!」
晨露的心猛地收縮,彷彿有人用重錘猛地擊在他的胸口般。
如果需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麼,只有一個詞最適合。
那就是——震撼!
對於西門夜寒那真摯情感的震撼,還有羨慕……無盡的羨慕之情。
深吸了口氣,晨露的唇邊揚起了苦笑。
他真是傻!
當時他只是想不通東方破曉為什麼要接近他,現在,他終於明白,她之所以那樣正大光明地靠近他,是因為她的心中有堅定的愛。
那樣的愛,會超越身體的侷限。
哪怕她與他在一起,她心中真正在意的人,也只會是西門夜寒。
想到這裡,晨露心中的負罪感終於少了些。
可是,與此同時,他的心情卻似乎更加沉重了幾分。
究竟是為什麼呢?
他自己也想不出原因。
「東方破曉有你,是她的幸運……」晨露喃喃低語著。
「你錯了!」西門夜寒微勾唇角,仰首看天,「有她,是我的幸運。江山無限,知己難求,而她,是我的知己。有她,我才不會孤單。」
品味著他的話,晨露輕輕點頭,若有所思。
愛與被愛,只有同時存在,才是最讓人快樂的事。
轉身,看一眼夜空,晨露突然釋然,「我們走吧,天……快亮了。」說罷,他大步走向那顆巨桑。
西門夜寒走在他身後,突然發現,此時的晨露,腳步似乎輕快許多,彷彿卸下了千斤巨擔似的。
東方的天際,出現初晨的第一道微光。
臨近清晨,金桑谷內的氣溫也降了下來。
草地上、桑葉上,盈盈亮亮的生出一層薄露,映著微月,閃爍著淡淡瑩光。
頭頂上,風掠過,樹葉上的露水飄下,落在西門夜寒的額頭,他本能地抬眼,便怔在原地。
好一會兒,西門夜寒才回過神來,「赤金雕飛龍,金蠶伴桑生!原來如此……」
感覺到他的異樣,走在前面的晨露好奇地停下,向他看過來。
見西門夜寒注視著天空發呆,晨露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看到天空中那瑰麗的奇景,他也驚怔了。
只見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一條金色的虹光。猛然看去,如同一條金龍在空中翻騰飛掠。
風,漸漸大了起來,將二人的衣袍吹得烈烈而起。
虹光在空中猛地閃掠,接著,筆直地向著一個方向衝了過去。
「是金蠶,牠們要去那巨桑上結繭!」晨露叫出聲來。
西門夜寒也明白過來,那空中的金虹,其實並不是什麼詭異的光線,而是由無數金蠶組成。
而那些金蠶衝過去的方向,正是那株巨大的金桑樹。
「破曉!」急喚一聲,西門夜寒身形一閃,便向那巨桑急掠過去。
晨露也立刻緊追而去。
空中,那由無數金蠶組成的金龍,正在向著那巨大的金桑樹彙聚過去,速度之快,帶起一陣疾風,一點也不遜於使出輕功急奔的二人。
此時,巨桑下的淡月舞也發現了異樣,他微微怔了怔,便迅速轉身,抓住了東方破曉的胳膊,「破曉,快醒醒,我們要離開這裡!」
睜開眼睛,東方破曉眼底還有迷茫之色。
顧不得那麼多了,淡月舞直接將從她地上拉起,要帶著她離開。
嗡!
這時,金蠶們已經來到了巨桑的上方,但因為數量實在是太多了,想要全部在這顆樹上結繭,根本不可能。
於是,金蠶們迅速地搶佔著地盤。
很快地,整顆巨桑便被數以萬計的金蠶覆蓋。
同時,那些找不到地方結繭的金蠶便向著樹下壓了過來,將淡月舞和東方破曉團團圍住。
「破曉,不要怕,我馬上過來!」一路急奔,西門夜寒一邊大喊,一邊便要向金蠶衝過去。
晨露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死死地拉住了他,「西門夜寒,你不要衝動,你現在過去,走不了兩步,便會被金蠶咬死!」一邊提醒著西門夜寒,晨露看向了金蠶群中的東方破曉和淡月舞。
此時,東方破曉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
看到面前快要遮天蔽日的金蠶群,她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下意識地抱起胳膊,大聲急呼:「晨露,快來救我!」
「不行,我要過去!」西門夜寒低吼著,便要將拉住他的晨露推開。
晨露的手掌卻死死抓住他不放,「你不瞭解這些金蠶,如果你貿然動作,激怒牠們,我們都會死的!相信我,我會救她!」手指在西門夜寒的腕上猛地收緊,晨露的臉上滿是堅毅之色。
與他目光對視片刻,西門夜寒終於點頭。
看西門夜寒冷靜下來,晨露立刻轉臉看向被金蠶圍困住的東方破曉和淡月舞
「青顏,用妳的力量控制住那些金蠶,然後慢慢地帶著淡月舞走出來。」
「我的力量!?」被青顏控制了身體的東方破曉,皺眉看向面前飛舞的金蠶,怎麼也無法保持鎮定,那嗡嗡聲直讓她的頭都跟著疼起來,「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眼看著一隻金蠶掠過她的身側,東方破曉控制不住地尖叫出聲,抱住了自己的頭,「不要過來,離我遠一點!」
「破曉,妳可以的,妳忘了,在西楚北疆,妳曾經讓幾萬枝箭矢頓在空中?這些金蠶算什麼,妳一定可以的!」西門夜寒也揚起聲音,鼓勵著東方破曉。
不知道是不是眾人的聲音刺激到了那些金蠶,還是東方破曉激動的情緒激怒了牠們,原本雜亂飛舞的金蠶,突然一反常態地向著東方破曉的方向飛了過去。
「破曉!」眼看著金蠶再次衝向東方破曉,西門夜寒本能地便要衝過去。
這時,站在東方破曉身後的淡月舞,探臂將抱住頭的東方破曉拉到了自己懷中護住。
晨露也展臂攔住西門夜寒,一邊大吼出聲:「都不要動,我來!」
不容西門夜寒拒絕,他直接從袖中抖出一些白色的粉末,灑向空中的金蠶。
空氣中,鈴蘭的香味淡淡散開……
那些金蠶想來是極厭惡或者害怕這些粉末,立刻四下散開。
隨著他一點一點地灑出粉末,那些金蠶慢慢地為他讓開了一條道路。
看著那緩緩走進一片金蠶中的白色身影,西門夜寒和淡月舞都屏住了呼吸。
被淡月舞拉到懷中的東方破曉,這時也重新抬起臉來。
看著一步步向她走近的晨露,她的臉上驚愕之色漸漸褪去,眼中有了激動的情緒。
「晨露!」
從淡月舞懷中掙脫出來,她抬臂擁住了晨露。
抬起雙臂,晨露的手掌微顫著擁上她的背,指尖掠過處,白色的粉末把她身上的紫衣都染成一片細碎的白,恍若落了一層淡雪。
鬆開東方破曉,晨露目光深邃地盯住那雙陌生中帶著熟悉的眼睛。
「青顏,不用害怕,我現在……就帶妳走!在此之前,我有一句話要告訴妳……」抿了抿唇,晨露一字一字地說道:「相信我,我愛的人只有青顏一個!」
東方破曉輕輕點頭,眼中已經有了亮色。
為了救她,他不惜走進這危機重重、稍有不甚便會喪命的金蠶中,她還有什麼理由再懷疑他,「我相信你,晨露。現在,我好後悔……為什麼要來找什麼武功心法?」
如果不是她堅持要來,他們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危機!
再一次面臨生死困境,佔用了東方破曉身體的青顏才意識到,對她最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握緊晨露的手腕,青顏蒼白地揚起唇角,「我想好了,我再也不要什麼江山天下,我們就留在這南夷山中,只有我和你,好不好?」
「好!」晨露鄭重點頭,「我向妳保證,從今天開始,我們就留在這南夷山中,再也不分開。」
抬起右手,晨露的手指迅速地點在東方破曉身前的幾種重穴。
感覺到身體的異樣,東方破曉只是擔心地皺起了眉尖,「晨露,你——」
「青顏,我們做了太多的錯事,不能一錯再錯了,原諒我……」顫抖著唇,晨露最後猛地將手指點在東方破曉的眉心。
東方破曉身子一震,眼睛猛地瞪大,接著,一道金光便從她的頭頂急衝出來。
左手如電射出,晨露直接將那道金光抓在他的掌心。
東方破曉身後的淡月舞看得真切,被晨露抓在掌心的不是他物,而是一隻通體赤金,晶瑩剔透的金蠶。
將那隻金蠶握緊在掌心,晨露的右手扶住了身子輕晃的東方破曉的胳膊。
「東方破曉,現在,做回妳自己吧!」他聲音不大,卻似乎有著穿越人心的力量。
聽到他的聲音,東方破曉那對迷離的眼睛,瞬間清明了起來。
「晨露?」看到面前的晨露,她疑惑地輕喚出聲。
嬌嫩如花瓣的薄唇,輕輕地揚起,晨露勉強向東方破曉彎起唇角,「破曉,之前的事情……對不起……」說著,他的身體輕輕晃了晃,虛弱地向地上倒了下去。
迅速探臂抓住他,東方破曉的目光掠過眼前如網般飛舞的金蠶。
隨著晨露的倒下,那些金蠶立刻又向著三人撲了過來。
金蠶圈外,西門夜寒急得心都提了起來。
咬緊牙關,他直接拔出腰上的軟劍,足尖猛頓,便向東方破曉急撲過去——
軟劍,舞成一片耀眼的劍虹。
伴著一陣叮叮噹噹的碎響,無數金蠶被斬成兩截落下。
落在東方破曉身側,揮劍用劍氣擊退衝上來的金蠶,他急聲大吼:「破曉,用妳的力量攔住那些金蠶,快!」
聽到他的聲音,東方破曉的精神立刻為之振奮。
西門夜寒,她的西門夜寒來了!
「好!」抓緊懷中的晨露,東方破曉迅速穩定了心神。
雖然此刻她的精神還很虛弱,可是,因為聽到西門夜寒的聲音,她的心中充滿了力量。
意念力擴散開去,最先撲過來的金蠶立刻被她擊飛。
等到金蠶反撲的時候,她已經重新用意念力築成一道透明的屏障。
那道看不見的屏障,將四人牢牢地保護在中間,任憑無數金蠶瘋了似地衝過來,卻無法突破東方破曉的防線。
「這樣堅持不了多久了……」
懷中,傳出晨露有氣無力的聲音,東方破曉立刻垂臉向他看了過去,「晨露,你究竟怎麼了?」
深吸了口氣,晨露這才說道:「不要多問,妳仔細聽我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用妳的力量毀掉這棵巨……咳……巨桑和所有的金蠶……只有那樣……你……你們才有逃走的希望……」斷斷續續地說著,晨露的臉色越發蒼白起來,隱約還現出了淡青色。
「你的左手!」西門夜寒最先發現了晨露的異樣。
聽到他的聲音,東方破曉和淡月舞同時看向了晨露的左手掌。
只見他的左手中,那隻他之前抓住的金蠶正在啃咬著他的虎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吸食了晨露的血液,那隻金蠶已經不再是純金色,反而呈出一種嫩嫩的桔紅。
「不要傷牠!」看西門夜寒想要揮劍砍向那金蠶,晨露急忙阻止。
他說得太急了,又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重新穩定了呼吸。
「那是青顏……她不會傷害……你們的……」大口地喘息著,他的右手緊緊地抓住了東方破曉的胳膊,「破曉,妳告……告訴…我……我…我們……是否……真的……一夜風……風流……」
此時,所有人都看出,晨露命不久矣,東方破曉自然也不例外。
她心中明白,晨露之所以如此介意此事,是因為他心中在意著另外一個人。
抿唇,吸了口氣,她正色迎向他滿是希翼的目光,輕輕搖頭。
「沒有,那一夜,你只是被我下的迷藥迷暈,又因為那紅鍊上的曼陀羅而產生了幻覺。我們什麼也沒有做過,我只是想要利用你的善良和同情心,才故意那樣說的。晨露,對不起……」
聽到東方破曉如此一說,晨露眼中最後一抹擔心之色,終於褪去。
果然,他猜得是對的。東方破曉和西門夜寒愛得那麼深,她不可能和他真的發生什麼。
他,並沒有背叛他的青顏!
看向正鑽向他的掌心的金蠶,晨露心中有著如釋重負的輕鬆。
「青顏,聽……聽到沒有?我……沒有騙……騙妳……」抬起目光,晨露最後看向東方破曉的臉,聲音已經微弱到了極點:「妳不用……自……自責……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破曉……對……不……起……」拚盡最後力量說完,晨露便離開了人世。
「晨露!」東方破曉心疼地喚出他的名字。
他實在是太善良、太單純了,便是到了最後一刻,仍不忘向她道歉。
而眼看著他含笑死去,不要說是東方破曉,便是西門夜寒和淡月舞,也是喉嚨酸澀地說不出說來。
不知何時,風大了起來。
西邊天際的淡月早已被烏雲遮蓋。
雨,無聲地落下。
因為東方破曉的情緒實在太激動了,那層透明的防護罩也因此波動起來。
金蠶再次衝了過來。
鬆開抱著晨露的胳膊,東方破曉猛然起身,伸直了雙臂。
強大的勁風突然從她的身側掃出,吹得她的衣髮飛揚,烈烈作響。
「你們這些討厭的蟲子,去死吧!」
隨著東方破曉的咒罵聲,強大的意念力也從她的身周發散出去,彷彿一道看不見的巨浪,沖天而起。
轟!
伴著氣流爆響的聲音,勁風立刻便包圍了衝過來的金蠶和那顆巨桑。
因為東方破曉是用意念力,所以,她身邊的西門夜寒、淡月舞,以及躺在她面前的晨露,並沒有受到影響。
無數金蠶和著巨桑上的桑葉、桑枝一起,恍若金色煙花般沖天而起,在空中爆開。
金蠶碎成幾段、桑葉碎成粉末,桑枝碎成碎片……
強大的氣流衝出去,石破天驚,整個山谷都一陣劇烈地動盪。
雖然這氣流不會傷害到西門夜寒和淡月舞,但二人的身體卻控制不住地晃動了下。
夾雜著金蠶和桑葉桑枝的氣流,直衝天際,恍若一道金色的巨浪,遠在幾座山外,都可清晰可見。
環視一眼四周,只見金蠶不見,四周一片清朗,東方破曉才長長地吁了口氣,身子晃了晃,眼一閉,虛弱地癱倒。
西門夜寒上前一步,將她的身子接在懷中。
緩緩坐下,他憐惜地看著她蒼白小臉,輕喚道:「破曉,妳還好嗎?」
吃力地睜開眼睛,東方破曉輕輕搖頭。
「不用擔心,我沒事……」說著,她彎起了唇角,「夜寒,這不是作夢吧?」
那一刻,她長髮凌亂,臉色蒼白,可笑起來卻美得動人心魄。
猛地將她擁緊,西門夜寒的心被心疼、幸福等種種複雜的情緒填得滿滿,「傻丫頭,妳當然不是在作夢!我在這裡,在這裡……」
放鬆自己,任由他將自己抱緊,東方破曉幸福地笑道:「那就好……」
雨水,輕輕飄灑。
半空中,金色的碎片和著雨水落下,整個金桑谷彷彿下起了金色的雨。
金蠶,再也見不到一隻。
那棵巨大的金桑樹上,葉片全無,連細小的枝幹也全部被東方破曉的強大力量擊得粉碎,只剩下一些粗壯、光禿禿的金黃色枝幹,恍若無數偌大手掌,向著陰沉的天空伸展著,想要抓住一些什麼。
淡月舞站在金雨中,默默地看著面前相擁的西門夜寒和東方破曉,心中充滿了羨慕和無法言喻的激動。
良久,緊緊相擁的二人才微笑著緩緩鬆開彼此。
然後,二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了身邊的晨露。
晨露閉著眼睛,躺在被雨水打濕的草地上,臉色安祥而美麗。
他的左手掌上,那隻金蠶已經不見了蹤跡。
只是在他左邊胸口的位置,微微有金色的光芒在衣襟下忽明忽滅。
如雪的蠶絲正從他的衣襟間噴出,一點點地覆住他的身體。
「晨露說要和青顏公主一起留在南夷山,我看,我們便將他們埋在這棵金桑樹下吧!」東方破曉輕聲說道。
「好。」西門夜寒收起軟劍,扶著她起身,走到那棵金桑樹下。
他凝內力於手掌,猛地向地面擊下,地面被擊出一個偌大的坑洞。
用手將浮土挖開,西門夜寒這才直起身,「月舞,我們一起把晨露抬過來吧!」
兩人將晨露抬過來的時候,除了頭腳之外,晨露的身體已經被白色的蠶絲所覆住。
將他小心地放到土坑中,三人靜靜地站在坑邊,並沒有急著將土埋下。
空中,金雨依舊在飄灑著。
如雪的蠶絲,終於將晨露整個人都覆蓋住了,恍若一個雪白的蠶繭。
「晨露,我沒有毀掉這棵巨桑。我想,明年春天的時候,樹還會發芽,金蠶也一定會重新孵化出來的!到時候,我會再來看你們。」說著,東方破曉緩緩地將手中捧著的土,灑到那雪白的蠶繭之上。
接著,三人一起動手。
黑色的土,伴著金色的雨一起灑落,一點點地覆住了那雪白的蠶繭。
「夜寒,在這棵樹上寫上他們兩個的名字吧!」築好了墳塚,東方破曉抬眼看向面前那棵巨大的桑樹,語氣深沉地道。
輕輕答應一聲,西門夜寒取出軟劍,掠身而起。
月牙白色的身影如遊龍掠過,伴著金色樹皮化成細末滑落的聲音,巨桑的樹幹上也留下了幾個蒼勁的大字——
晨露 青顏之墓
目光緩緩掠過那幾個字,東方破曉的目光又落到了面前那座新墳上,「晨露,謝謝!」
以她的心智,不難猜出,晨露之前對她使用的,是和草兒一樣的控魂術。他只是暫時壓抑住她的記憶,並將青顏的記憶利用那金蠶蠱蟲植入她的體內,而不是用移魂術完全吞噬了她的靈魂。
晨露是預感了會有這樣的結果,所以手下留情,讓她活了下來。
西門夜寒雖然不太瞭解這其中曲折,卻也從晨露的異常表現中,猜到了一些。
對於晨露能夠在這樣的時候,放過東方破曉,西門夜寒也是暗暗感佩。
不過,晨露之所以這麼做,其中有部分原因是對東方破曉的內疚,另外一個則是……他預見了自己的死亡。
他知道,雖然擁有和東方破曉不相伯仲的力量,可是論心智,青顏終是遜了一籌。
面對那樣的險境,如果他不取出東方破曉體內的金蠶蠱蟲,所有人都會跟他一起死亡。
於是,心地善良的晨露,選擇犧牲自己和青顏。
目光從新墳前擁著東方破曉的西門夜寒身上移開,淡月舞看向了面前那棵經歷了幾百年滄桑的金桑樹,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下。
薄雲被勁風散去,金色的陽光投射出來,將這片金桑谷映得金光閃閃,再次耀眼起來。
眼角餘光注意到那棵巨桑的樹杈間東西在閃著光,淡月舞不禁眉尖輕挑,「你們快看,樹叉間的東西是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西門夜寒和東方破曉同時仰臉向樹上看了過去。
果然,在那棵巨桑的主幹間,有一個金色的東西在閃閃發光。
「我去看看。」西門夜寒足尖輕頓,掠身而起。
「小心點!」東方破曉揚聲提醒。
在樹幹上落下,西門夜寒小心地觀察著主幹間的東西,並沒有輕易動作。
只見那東西方方正正,不知道是什麼金屬做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拔出軟劍,他小心地用劍尖捅了捅那東西,並沒有什麼異樣。
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定沒有機關之類的東西,他才探手將那個金色的方盒從樹杈間取了出來,掠到樹下,將方盒捧到二人面前。
只見那方盒書本大小,厚度也與書籍相似。
「難道這裡面裝著的,就是那所謂的『至上功法』?」東方破曉探手拿過那方盒,輕輕地掂了掂,接著抬眼看了看西門夜寒和淡月舞。
「打開看看?」西門夜寒聳聳肩,顯然對那「至上功法」並不感興趣。
淡月舞卻一臉興奮地催促道:「對啊,破曉,快打開!」
為了此事,他可是費了好一番工夫,現在終於有了結果,他不可能不興奮。
輕輕點頭,東方破曉試探地用手掰了掰方盒。
可是,沒有打開。
「打不開!」她無奈地抬起臉,將方盒遞給西門夜寒。
西門夜寒動用內力試了試,那方盒依舊堅若磐石,紋絲不動。
淡月舞有些不甘心地將方盒接了過去,用盡力量,仍是無法撼動那方盒半分。
「如果這裡面真有那樣厲害的功法,想來這方盒並不普通,或者……上面有什麼機關?」西門夜寒輕聲提醒道。
「一定是。」一邊附和著,淡月舞仔細觀察著手中的方盒。
翻來覆去好一會兒,他終於注意到那方盒上的祕密,「你們看,這裡有字!」他抬手指向那金盒子的脊部。
東方破曉和西門夜寒好奇地看過去,果然看到一行蠅頭小字,小字一旁,還有一道細長的縫隙。
因為那字十分細小,又在脊部的最下方,不注意看,根本就發現不了。
「欲開此盒,金龍為引。」
「金龍為引?難道是說金蠶!?」淡月舞一臉無奈地道:「現在這金桑谷中唯一的一條金蠶,也已經被咱們埋到土下,咱們到哪裡再找這金龍呢?」
拿過盒子,仔細地看了看,東方破曉探手從袖中取出一物。
「我想,金龍應該指的是這條龍!」
二人好奇地看向她掌中,只見她指尖捏著兩塊金光閃閃的東西。
不是別物,正是被切成兩段的赤金雕龍牌。
比量了一下,東方破曉直接將其中一半塞向那方盒上的縫隙。
不厚不薄,剛剛好。
半塊塞進去,沒有動靜,她便將另外的半塊也塞了進去。
隨著她的指尖將那兩半塊赤金雕龍牌完全塞到那縫隙裡,盒子裡隱約傳來了機簧的輕響。
嗒地一聲輕響,盒蓋便自動彈了開來。
緊接著,一本深藍封面的線裝書便露了出來。
突然,耳朵捕捉到異響,東方破曉本能地側過臉去——
鏘!
眼前劍光一閃,伴著一陣金戈交鳴聲,便有數片亮點反彈了出去。
閃身護在東方破曉面前,西門夜寒的軟劍筆直橫在空中,臉上滿是冷笑,「暗中偷襲,卑鄙!」
「哼!你們想要得到這東西便走,自然不會那麼容易!」伴著一聲冷哼,人影一閃,三人身側已經多出一條人影。
那人四十歲上下,腰上掛著一排飛刀,看他落地的身形,可知不是庸手。
「這是江湖有人稱『不破刀』的周懂。」淡月舞心知西門夜寒和東方破曉不識得此人,輕聲介紹道。
他話音剛落,刷刷刷,人影一閃,三人身側便又多出四個人來。
那是二男二女,他們穿著打扮各不相同,高矮胖瘦不一而足。兩個持劍,一個扯著長鞭,另外一個則手拿一枝判官筆。
很明顯的,幾人都是江湖人士,他們之所以來此,自然不會是為了祭奠晨露,而是為了奪取那方盒裡的武功心法。
西門夜寒右腕一抖,手中軟劍便在空中挽出一個劍花,做出了準備迎敵的姿態。
抬手搭住他的腕,東方破曉迅速向他使了個眼色,便上前一步,站到了前面。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幾位應該是為了這個東西來的吧?」說著,她舉起了手中捏著的那只金盒。
看到那金盒,五人全都眼睛發亮,露出了貪婪的目光。
他們不遠千里趕到南夷,為的自然就是這本武功心法。
「幾位武功如此之高,我們根本無法與你們抗衡……」東方破曉有些無奈地看了看手中的金盒,「咱們能不能做個交易?你們放我們走,我便把這金盒留給你們,幾位藝高者得如何?」
「破曉,萬萬不可!這東西咱們費盡周折才找到,怎麼能輕易交給他們?」不等幾人反應,淡月舞已經身子一閃,護到她的面前,「西門夜寒,你帶破曉先走,我來應付他們!」
「淡月舞,你剛才也受了傷,以你現在的輕功,怎麼能逃出他們幾人的追擊?」東方破曉抬手輕拍他的肩膀,指尖微微地用了用力,「我和夜寒可是兩國之君,你說是這武功心法重要,還是我們的命重要?」
「可是……」淡月舞不甘心地轉過臉來,迎上她的目光,兩人對視片刻,他終於沒有再堅持,「那……好吧!」
看看手中的金盒,東方破曉不甘心地揚了揚眉尖,輕嘆了口氣,這才猛地揚手,將那金盒向著空中拋起。
金色的盒子劃出一條耀眼的弧線,向天空飛去。
接著,五條身影幾乎是不分前後地拔地而地,抓向了空中的金盒。
與此同時,西門夜寒一把抓住東方破曉的腕,帶著她急掠而起。
淡月舞暗紅色的身影則緊隨其後。
雖然注意到他們三人離開了,可是那五人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盒上,沒有理會。
黑色長鞭如毒蛇吐信,搶在四隻伸過去的手掌之前,捲住了那只金盒,收到懷中。
「想一人獨吞?沒那麼容易!」不等那長鞭女子落地,周懂的咒罵聲已經傳來。
同時,三枚飛刀也呼嘯而來。
飛刀急掠而過,帶著陰戾的勁風,分別取向長鞭女子胸前的三處重穴。
另外那二男一女也不約而同地向著長鞭女子衝了過來,剛剛還是同伴的四人,瞬間也成了敵人。
一對四,長鞭女子根本就沒有勝算。
閃過了飛刀,避過了長劍,卻沒有躲過那判官筆,便那筆尖點在後背的重穴上。
噗地一聲,鮮血噴出檀口。
沒有猶豫,手持判官筆的中年男子從她懷中奪了金盒,便要奪路而逃。他心中明白,以他的能力,也不是其他三人的對手。
那三人哪會給他機會,立刻如影隨行,向他追了過來。
經過一番打鬥,最後活下來的,是周懂和一個使劍的男子。
那只金盒,就落在二人中間的草地上。
金盒上,還印著一個血掌印。
「看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男子冷戾地看著對面的周懂,語氣陰沉地道。
「哼!」周懂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死的那個,只會是你!」說著,他的飛刀已經再次出手。
五枚飛刀以刁鑽的角度、閃電般的速度襲來,長劍男子迅速抬劍阻擋,擊飛了四枚,最後一枚他終是未能躲過,噗地一聲,飛刀直入他的左胸。
「哈……」周懂狂笑出聲,可身子卻突然一僵,接著便口吐鮮血。
他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一邊緩緩地轉過了臉。
只見身後一位身著深藍色袍子,並用同色面巾遮住臉面的男子,正向他露出寒冰般的微笑。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周懂死不瞑目。
抬手抽出刺入周懂後背的匕首,藍衣男子彎下身去,小心地把匕首上的血跡往身上擦淨,這才邁步走過去,撿起了地上的金盒。
感覺著金盒的重量不對,他不禁眼露疑惑。
手指拈著盒子,他試探地晃了晃。
金盒裡空盪盪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環視四周,藍衣男子眼中閃過冷笑,「東方破曉,妳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