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孕後,霍涼染的睡眠一直很淺,稍微有一點響動,都會醒來。
或許,她不是睡不著,而是刻意在等他來。
在得知有孕的第十個晚上,空寂的房間裡,終於多了一抹她所熟悉的氣息。
他來時的動作很輕,輕得她甚至沒有聽到腳步聲,便聞到了他的氣息。
他微涼的指,輕輕地劃過她的眉眼,似在用心描繪著她的模樣。
他們三個月沒見,他卻好似已經與她分別了一輩子。
之前不是不想來見她,只是那日千佛山的三年之約,仍在耳邊,他不敢輕易地踏過界,怕被她排斥。
因為太愛,所以變得小心翼翼。
收回撫在她臉上的手指,又摸向她的肚腹。這裡孕育著他的孩子,他終於要當爹了……
心底的雀躍比收到無心的來信時,更強烈了許多,這一刻,他好想將她擁入懷中,狠狠地吻她,感謝她帶給他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
他想,大概沒有人能懂,這種極為渴望一個親人的感覺吧!
不捨地收回手,他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奇怪!這霍將軍府的守衛也太不嚴密,為何他可以來去這般自如?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那個叫青衣的,武功可不在他之下!
但,他略微想了想,很快便想出了問題所在。
大概是霍家的人因為霍涼染有孕,而故意放水的吧!
只是,他還摸不準霍涼染的想法,貿然出現,他怕她會怪他沒有遵守三年之約。
他迅速地躍出將軍府,而將軍府外,風墨遠就等在那裡。
收到皇甫燁的信,為了方便他進入南嶢國境地,風墨遠這個南嶢國太子還特地親自去迎接。
「見到她了?」風墨遠明知故問。
「見到了。」皇甫燁沉聲回道。
「她故意裝睡,不理你?」
他保證那丫頭夜夜都在等著皇甫燁,他一來,她便知道了。
但,她一定不會理他,誰讓他之前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是該懲罰懲罰。而他這個「小舅舅」,自然是向著自家人了。
「沒有。」皇甫燁怎麼肯承認這麼糗的事情。
風墨遠憋住笑,強作正經地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明媒正娶。」皇甫燁極為鄭重地吐出四個字。
「咳……」風墨遠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咳嗽了好一會兒,才能發出聲音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算上這次,你們已經成親三次了……」
「那又如何?」皇甫燁擰眉瞪著風墨遠,似乎看他很不爽。
「沒事,不錯不錯,這次搞得隆重點,我這個做舅舅的,到時候一定備一份厚禮!」風墨遠拍拍皇甫燁的肩膀,裝腔作調。
「安以墨,你若是不想死,就給本王拿開你的手!」皇甫燁一甩肩膀,真是越看眼前的人,越想揍他!
「靖王爺,這世上已經沒有安以墨了!」風墨遠嚴肅地提醒他一聲,趁他不備,躍上身側的牆頭,腳下一邊施展輕功,一邊不忘調侃道:「皇甫燁,小舅舅在這裡先祝你哄回我外甥女了。」
「風墨遠!」皇甫燁咬牙切齒地擠出三個字,雖不滿他佔便宜,但對他的祝福,心裡卻還是很受用。
皇甫燁在南嶢國皇城一家不算大的客棧裡住下,一入夜,便潛入將軍府。
一開始,他還注意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被發現,但,幾夜下來,他就真的是如走平地、來去自如了。
霍崇晟和風雅晴有些頭疼,實在搞不懂這兩個年輕人究竟想幹什麼。
皇甫燁已經來過,他們知道,可是貌似什麼都沒說、沒做,來了一會兒就走了。而且是晚晚來,晚晚如此。
無奈之下,霍崇晟只好派風雅晴去打探一下。
這日,風雅晴一進門,就見到霍涼染在那兒淡定地做著針線活。於是,她趕忙湊上前,問道:「染兒,在給孩子做衣服啊?」
「是啊!趁著現在身子方便,多做些。」霍涼染看見大娘臉上過分燦爛的笑容,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
「染兒,這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妳有沒有考慮過,什麼時候原諒皇甫燁那臭小子啊?」風雅晴藉著這機會,趕緊問道。
「他都不來找我,我要怎麼原諒他?」霍涼染很壞地將一盆冷水潑過去,澆滅風雅晴心裡的希望之火。
「那妳忙著,大娘還有點事情,先走了。」風雅晴連忙起身,回去找霍崇晟彙報了。
霍崇晟一聽這結果,頓時也急了。怎麼辦才好?
兩人一商量,決定給小倆口製造點機會,於是,又是風雅晴出馬,理由是帶霍涼染出去運動運動,順便吃點好吃的。
只是,當霍涼染跟風雅晴走進傳說中的店鋪時,頓時很無奈地問:「大娘,妳喜歡來客棧吃飯?」
沒錯,客棧都只是簡單地提供住客飯食,特地來這裡吃飯,還真是新鮮!
「這裡好吃得很,妳吃過就知道了。」風雅晴笑得有些僵硬地堅持道。
只是,她一邊說話,卻一邊往樓上看,心裡打著鼓想道:這個臭小子,倒是快點出現啊!
霍涼染無奈地嘆息,卻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風雅晴。
風雅晴在盼什麼,她怎麼會不知道呢?但,皇甫燁要是看到她在這裡,她擔保他不會出現。
霍涼染以前一向最敬重遵守承諾的人,但這會兒也有些痛恨皇甫燁。
怎麼就那麼不懂得變通呢?
她說三年就三年啊?
他們能等三年,但她肚子裡的孩子等不了啊!
風雅晴幾乎將這家客棧的菜點了個遍,驚得店家張大嘴巴。這樣的豪客,他還是第一次見,而且還是不住店,光吃飯的。
既然這樣,那麼為什麼不去酒樓,偏偏到客棧來呢?
果真如霍涼染所料,皇甫燁真的沒有出現。
皇甫燁知道霍涼染在樓下嗎?答案是知道,但他故意沒有出現,只是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注意著她。
這不是故意與她作對,只是這個時候出去,他不太確定她會不會看他不爽,把他趕走。
面子什麼的,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怕她動了胎氣啊!
估計皇甫燁的想法若是被風雅晴和霍涼染知道,都不知道是該感動好還是該哭好了!
風雅晴看了眼桌子上幾乎沒動的菜,丟下一錠金子,故意咬牙切齒地放出狠話:「染兒,走,跟大娘回去,以後生了孩子就姓霍!」
風雅晴的話,不只成功地氣到了皇甫燁,更是成功地吸引了客棧裡其他人的目光。那些人的眼神都在赤裸裸地在窺探著她肚子裡的祕密。
霍涼染有些哭笑不得,卻沒有做聲。
風雅晴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連忙拉著霍涼染,逃出客棧。
風雅晴與霍崇晟的第一個計畫,就這樣狼狽的以失敗告終!
但,兩位愛女心切,不達目的,誓不甘休,一次巧遇不成,便來第二次。
只是,當他們發現次次不成時,才恍然頓悟,這皇甫燁八成是故意在躲著他們。
這下好了,皇甫燁這娘子還沒哄好,還得罪了岳父,岳母。
兩人心想,既然他這麼喜歡躲,好,他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皇甫燁在潛入霍府的第九個晚上,發現霍涼染的房裡竟空無一人。這下他急了,滿府地尋找自己的妻兒。
只是,妻兒沒找到,卻看到霍崇晟與風雅晴坐在花園裡聊天。
「崇晟,染兒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再不找婆家,怕是要讓人笑話了!」
「是啊!可是她懷著孩子,若是嫁出去,我怕她會被婆家欺負。」
「那簡單啊!家裡不是就有個現成的人選嗎?」
「妳是說青衣?」霍崇晟大喜。
「對,我看青衣那孩子不錯,人品好,對染兒又好,不像那個什麼靖王爺,後院女人一大堆!」
皇甫燁聽到這裡,鼻子差點沒氣歪。
這不是赤裸裸的誣陷嗎?
他的後院哪裡還有女人?
「對,我聽說他還剋妻、剋子,他的側妃和孩子就是被他剋死的,還是不要讓染兒嫁給他好了!」霍崇晟越說越狠,認為只有下狠藥,才能將皇甫燁逼出來。
沒想到這話卻嚇得風雅晴一哆嗦,顫著聲問:「真的?」
霍崇晟看她那害怕的表情,不禁在心裡暗讚一聲:裝得真像!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風雅晴這哪裡是裝的,她是真的害怕……
她可是知道的,皇甫燁的側妃柳夢芙在生產時,與孩子一起歸西了。
皇甫燁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直接從假山後跳了出來。
人嚇人,嚇死人,兩個全情投入的人都沒想到皇甫燁會突然冒出來。
「你怎麼在這?」霍崇晟比風雅晴先反應過來,一昂頭,盛氣凌人地質問道。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皇甫燁雙手抱拳,一彎身,恭敬地行禮。
雖然他心裡很不滿這兩位的誣陷,但他知道,他們可是比霍涼染還不能得罪!
「誰是你岳父?不要亂叫!」霍崇晟底氣十足。
「那敢問岳父大人,小婿應該叫兒子的外公什麼?」皇甫燁為了自己的未來幸福,態度難得謙恭。
「你還知道染兒肚子裡的那個孩子是你的?」
一提起這個,霍崇晟就有氣。早知今日,之前幹什麼去了?
「岳父……」皇甫燁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風雅晴給打斷,「算了,你還是走吧!我們霍家不需要你這樣的女婿。」
霍崇晟被她的話給驚呆了,這是幹什麼?好不容易抓到的人,若是趕走了,他女兒和外孫怎麼辦?
「妳幹什麼?」霍崇晟非常不悅地俯身在風雅晴的耳邊問道。
「你不是說他剋妻、剋子嗎?」風雅晴心有餘悸地提醒。
「我那是瞎說的,妳也信?」霍崇晟氣得咬牙。
「可是,她的側妃和孩子確實被他剋死了啊!」她絕對不能讓她的女兒受到一點傷害。
皇甫燁一聽這兩人越說越不像話,不得不出聲打斷他們旁若無人的對話——
「岳母大人,小婿的側妃還活著,但她不會再回靖王府,以後靖王府中只會有一個女主人,那便是染兒。」
「當真?」風雅晴不太相信地問道。
「岳母若是不信,可以派府上的青總管去查。」
風雅晴面色一窘。這女婿是在翻舊帳,恨他們剛才說要將染兒嫁給青衣嗎?
「查倒是不必了!」霍崇晟插話,「你倒是給我說說,這些日子為何對染兒避而不見?」
「小婿與染兒曾有約定,三年不見,是以,小婿怕突然出現,會讓她不快。」皇甫燁如實相告。
霍崇晟聞言,頓時無語。
他曾以為,自己是天下最笨的男人,可原來他女婿更笨。
染兒連孩子都肯為他生了,還會不原諒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