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雪兒睜開雙眼,見到紗帳漫飛的剎那,她就懷疑,要不是自己還在睡夢中,就極有可能是已命喪黃泉,否則眼前所見的一切,太過詭異,詭異得只在電視古裝劇裡才見得到。
尤其是床邊跪伏著,女僕打扮的女子。
「小姐,小姐妳終於醒了,我去告訴王爺和夫人。」
唐雪兒連開口說話都來不及,僕人打扮的女子,匆忙起身,往房外飛奔而去。過了會兒,一群人似旋風一樣,全颳進了房內,颳到了她的床前。
「我的雪雁呀,妳可醒來了,妳知道娘差點讓妳給嚇死了嗎?妳呀、妳呀…..妳就這麼野呀,成天朝外跑,西郊是什麼地方,妳也敢獨自一人前往?妳這個丫頭,妳可有想過,萬一妳有個三長兩短,教娘該怎麼辦呀?娘也會不想活呀…..」
抽抽噎噎的,哭得淚水鼻水在臉上縱橫的正是江夏王妃趙瑀。
唐雪兒的性格向來是吃軟不吃硬,被江夏王妃這驚天動地的一哭,登時傻了眼,呆望著她,雙眼一瞬也不瞬,腦中一片空白。
「我的雪雁呀,妳….怎麼了?」見唐雪兒雙眼發直,動也不動,趙瑀匆匆抬起一手,輕觸上唐雪兒的額頭。「還好,燒已退,雪雁,妳可別嚇為娘的。」
嚇她?
唐雪兒的眼裡掛著不解,一時片刻反應不過來。
現在到底是誰嚇誰呢?
等一下,等她釐清一下事情的始末。
眼前的這個女子,年約……呃…..姑且算她四十吧,從綰髻和臉上皮膚來看,唐雪兒推斷。但她…..這身衣著?
唐雪兒驀地拉回目光,雙眼緊緊盯著王妃的髮髻瞧,聲音波濤似的顫抖。「妳…..妳說….妳是我娘?」
喔,My God,她一定還在睡夢中!
火速地,唐雪兒抬起一手來,往自己的臉頰用力一捏。
「喔,痛死我了。」她疼得差點掉淚,但已尖叫出聲。
這一氣呵成的動作,絲毫沒為她帶來安心,隨著痛感的覺醒,她發覺大事不妙,待拉回目光,床舖前的兩人,模樣比她還驚訝。
那一老一少,兩個女人,似撞邪了一樣,全都瞪大著眼,動也不動的朝著唐雪兒瞧。
唐雪兒被看得渾身極不自在,輕咳了聲,彷彿垂死前掙扎一下,為自己心中不安的假設,再開口求證一次。
「請問…..妳們是電視台在開拍哪部片嗎?」
電視台?開拍?哪部片?
床舖前的兩個女人、四隻眼,眨巴了半天,疑惑滿罩,看起來全聽不懂唐雪兒的話。
正待唐雪兒欲再度開口,江夏王妃突然驚叫了起來,整個人驀然由地上彈起,見鬼似的邊哭邊喊,朝房外衝了出去。
跑至門邊,她還不忘停下腳步,回頭抽抽噎噎的朝著青兒交代。
「青兒,妳給我看好小姐,我去找王爺來,我的天呀,我的雪雁摔壞腦子了,這可怎麼辦呀?」
看著她誇張的退場,唐雪兒再也笑不出來。
到底是誰摔壞了腦子?
她很確定,自己好得很。
目光再度由遠方拉回,為解心中疑惑,這次唐雪兒唯有將希望落在眼前的小女僕身上。
「妳…..妳說妳叫什麼名字?」她嘗試著開口攀談。
不提還好,這一提,連小女僕都開始抽噎不停的哭了起來。「小姐呀,妳連我都給忘了,嗚嗚嗚,看來妳這一摔真的摔得不輕,肯定是摔到腦子了…….」
唐雪兒的頭痛死了,但不是摔疼的,而是被哭聲給哭疼的。
「我只是問妳叫什麼名字,妳哭個啥勁呀?」忍不防地,她難忍的一吼。
這一吼還挺有效,女僕真的不再哭了,但仍抽抽噎噎的擦著淚。「小姐,妳真的不認得青兒了呀?」
原來她叫青兒。
唐雪兒很無奈的一嘆,「青兒。」
青兒的雙眼一亮,淚水馬上不見,臉上掛起了笑。「小姐認得我了?」
唐雪兒在心中重重一嘆,「青兒為何會覺得我是妳家小姐?」
青兒的眼裡又露出疑惑,明明是小姐呀,這樣問,是否代表著…….
青兒的眉結堆疊在一起,小姐真的摔壞腦子了!
登時,她眼眶裡又蓄滿淚珠。
真是夠了!唐雪兒真想用力揪住青兒的臂膀,看是揍她一頓或是使勁猛搖都可以,至少得將對方的眼淚搖停,腦子搖醒,好能將事情的始末一次說清。
「小姐就是小姐呀,妳這樣問青兒,青兒要怎麼回答?」
「小姐就是小姐?」唐雪兒凝神一想,莫非……
她和那個被稱為小姐的女子,長得一個模樣?
「青兒,妳在仔細的瞧瞧,我和妳家小姐,不,我是說…..我是說我,真的一點也沒不同?」
若這樣就能解釋得通,為何她被錯當成這屋子裡的小姐,被方才那位夫人誤認為自家女兒。
青兒眨了眨眼,很仔細上下的將唐學兒打量了遍,「小姐,妳別再玩青兒了,自從青兒得知妳騎馬墜崖的消息後,青兒就後悔死了,我應該聽夫人和王爺的話,不該私自放妳出府去的。」
「妳說…..我騎馬墜崖?」唐雪兒雙手一拍,這就對了,她還記得車子衝出路面墜崖前,在日月寶鏡發出耀眼金光時,她好似見到一個女子騎在馬上,那女子與她有著異常相似的臉孔,在那極度光亮與黑暗中,那女子跟隨著馬匹,一同墜落到山崖下,而且就墜在車體落下的烈燄之中。
想到這兒,唐雪兒渾身竄過一陣悸顫。
換個方式說,這個家,這屋子裡,方才那位夫人口中的女兒,現在女僕口中所說的小姐,恐怕已凶多吉少。
「小姐、小姐。」見唐雪兒又逕自發起愣來,青兒低喚。
「呃…..什麼事?」唐雪兒匆匆回神。
「沒什麼。」青兒的臉上難掩擔心,「小姐,青兒陪在小姐身邊已經十數年,小姐待我如同姊妹,夫人和王爺又待我家恩重如山,小姐妳可千萬不能有事,要不…….」
嗚嗚咽咽的,青兒又哭了起來。
唐雪兒煩透了。「妳才多大歲數呀,居然說陪在我身邊十數年。」
從那張稚嫩的臉,恐怕勉強才達荳蔻年華的黃毛丫頭,居然說已陪在她身旁十數年。
「小姐,妳忘了,青兒整整比妳小了二歲。」青兒抬手抹淚。
「小我兩歲?」我的天啊,那張臉看起來還真幼稚。
「嗯。」青兒重力點了點下巴,「上個月初小姐才剛過滿十七的壽辰,小姐妳滿了十七,所以青兒我就是十五歲了。」
「妳說幾歲?」唐雪兒差點沒昏過去。
「我十五,小姐妳十七呀?」眼見青兒又要落淚。
真糟,小姐連歲數都給忘了,可見跌傷曾度之嚴重。
「喔,My God!」唐雪兒驚嘆。
十七歲?
她的模樣看起來像嗎?
拜託,她早過了荳蔻年華已六、七年。
「小姐……」青兒擔憂的看著唐雪兒,小姐還說了奇怪的話!
「呃….沒什麼。」要找回這家小姐,恐怕已不可能,雖然這家小姐因騎馬墜崖而亡,死因與她無關,但屍骨無存卻是她間接造成。
唐雪兒想起了車子墜崖的經過,車體爆炸起火,那火光之猛烈,恐怕連數里外都見得著。
「對了,這裡是西安城吧?」把一切暫且拋在腦後,唐雪兒決定先搞清楚身在何處。
「西安?」青兒眨著雙眼,一臉困惑。「小姐,我不懂妳說什麼?什麼西安?這兒是長安呀,是妳的出生地,是最繁華熱鬧的長安城。」
「長…..長安城?!」唐雪兒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驚訝得由床上彈起。
這一刻才看清楚了自己身上的穿著。
紗羅長裙、小袖衣、袒領半臂套衫,完全一副唐朝服飾的穿法,還有……唐雪兒差點尖叫,因為身上衣物的重量,幾乎感受不到,從純絲織品質和織工來看,一眼就可看出極其精巧。
「青、青…..青兒,妳說今年是何年了?」唐雪兒不由自主的渾身顫抖了起來。
「小姐…..是貞觀十三年呀?」青兒不解的說。
「貞觀十三年?貞觀…..」唐雪兒無力的軟倒。
「小姐!」青兒衝過來攙扶。
唐雪兒一屁股跌坐回床榻,「也就是說…..這兒是大唐朝?」
「大唐……」青兒更不解了,滿臉緊張,「小姐,妳別又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呀。」
唐雪兒滿臉憂愁,呆望著青兒一會兒。
「別說妳不懂,我也不懂。」她喃喃自語。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她怎會回到大唐朝?
唐雪兒努力回想,想起了車子墜崖時,一手抓住白色絲絨袋子,袋裡日月寶鏡所發出的金光。
是那金光的關係嗎?
也就是說,問題出於日月寶鏡!
「青兒。」唐雪兒匆匆回神,緊抓住青兒的雙手,「妳在崖下找到我時,見到寶鏡了沒?」
「小姐,妳說什麼寶鏡?」青兒一臉無措。
「就…..一面銅鏡,上頭鐫有日月紋路的銅鏡。」唐雪兒神情慌張。
「小姐……」青兒當然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小姐,我不知道妳在說些什麼,不過聽說救了你的是尚公子,我也不…….」
青兒的話來不及說完,房外很快傳來江夏王妃趙瑀的聲音。
「王爺、王爺,你可快一起,你快來看看雪雁,我們可憐的女兒要是摔壞了腦子,可怎麼辦呀?」
江夏王妃去而復返,這次手上拉了個人,那人正是江夏王李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