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仙居真的、真的、真的很熱鬧,佈置真的、真的、真的很豪華,姑娘們真的、真的、真的貌若天仙,而且也真的、真的、真的很大牌。
門口並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拉客,連待客的大茶壺都抬高了下巴,好像他們開的是書院。
也只有西貝柳絲那樣的人才開得了這樣的妓院,明明是天下最汙濁的地方,卻偏偏帶著一點不同的味道,客來客去,悉聽尊便。
蟲蟲躲在內院花廳的角門處往裡偷看,見這個被柳大官人當做拍賣會場地的花廳足有兩層小劇場那麼大。
二樓被隔成了幾個包廂,一樓錯落有致地擺著圓桌和高背木椅,地上是厚厚的織花地毯,牆上掛著龍飛鳳舞的字畫,精緻的彩繡桌布上擺著果品點心,一陣陣的異香從酒杯中飄出,也不知是什麼酒,使整個大廳都醺醺然的。
客人已經到齊了,花廳坐得滿滿的,包廂因為有五彩珠簾相隔,看不清情況,估計也是客滿,這些人看來都是「貴」人,至少他們身上的衣服和戴著的珠寶玉器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不過,他們沒有貴人應有的傲慢和囂張,交談和寒暄的聲音也都低低的,似乎這地方的豪奢氣息壓倒了他們的狂妄。
花廳的中央有一個圓形的臺子,四周以鮮花裝飾,看來是平日用做表演的舞臺。
與之相對的穹頂上有一個很小的天窗,光線正好從琉璃瓦製成的窗子中傾瀉到舞臺上。
由於天窗的下面別出心裁地以珍珠編了個罩子,珠光過濾了自然光,照得那舞臺如夢如幻,別說是美人站在上面,就是此刻的胖掌櫃,都比平常好看了許多。
原來娛樂事業是這麼好賺錢的!可是奢侈有罪,她一定要想辦法減輕柳大官人的罪惡。
但,話說回來,他人也怪不錯的。
「一會兒天全黑下來,珍珠濾過的月光才叫美。」西貝柳絲無n無息地出現在蟲蟲身後,嚇了她一跳。「呀,對不住,嚇著蟲姑娘了!」
西貝柳絲以摺扇輕頂著下巴,玩味的目光看得蟲蟲一陣心虛。
他不是猜到了什麼吧?這麼想著,她忍不住摸摸手上的連連看。這東西雖然限制著她的自由,使她離不了二師兄的三箭之外,但另一方面也使她和二師兄之間有密切的聯繫,只要連連看遭到重擊,二師兄就會知道她有危險。
「呃——拍賣會可以開始了嗎?」蟲蟲向後閃了閃,躲開西貝柳絲試圖攬住她肩膀的動作。
這本來沒有什麼,但在這個世界可就是大大不同了。
她來雅仙居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已經發覺西貝柳絲是個風流成性的人。早聽說他家裡姬妾成群,而這裡的姑娘每一個都是他的備選,奇怪的是,每個姑娘都對他有綿綿愛意,沒一個討厭他的。
「反正都準備好了,全憑蟲姑娘一句話。」他上下打量了蟲蟲一眼。
蟲蟲覺得這男人的眼睛帶鉤子,再讓他看兩眼,身上的衣服會掉下來,急忙又閃遠了點,不自禁地扯緊了衣領。
她現在穿的是男裝,頭上的帽子把整個額頭都蓋住了,唇上黏了兩撇囂張的小黑鬍子,不過她的身材不像這裡的女人那麼乾瘦,雖然盡力束胸了,但玲瓏的曲線還是掩蓋不住,顯得不倫不類的。
「那就開始吧。」她把手機鏈遞給西貝柳絲,跟在他身後進入了花廳。
接下來的過程完全是按照她所設定的進行,只是因為她擔心花四海會來,所以一直站在一株看起來像夾竹桃的盆栽植物後面,鬼鬼祟祟地向外偷窺。
西貝柳絲宣佈拍賣開始後,就到二樓正對面的包廂去了,他進去後便打起了珠簾。
蟲蟲看到他半躺在一群美人中間,連喝一口酒都有人餵,簡直擺足了譜,沾盡了美人香,享盡了溫柔福。
當丫環用一個烏木托盤捧著蟲蟲的手機鏈繞場一周的時候,場中的貴人開始激動了起來,所有人都眼睛發亮。
胖掌櫃講出這鏈子獨一無二的神奇之處後,拍賣開始進入重頭戲。
「起價五十個金元寶。」
蟲蟲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物價是怎樣的,因此對五十個金元寶沒有概念,想來是不會太少。
只聽元寶的數量一點一點往上加,她心跳也跟著加速,祈禱這拍賣不要太快結束,一來給二師兄多爭取一點偵查的時間,二來也可以使手機鏈的賣價再高些。
再看一下周圍,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她漸漸放下了心。
「我出五千金元寶。」一個一臉麻子的人說,這數字讓蟲蟲開心地差點跳起來。
「我出五千零一個。」另一個面色白淨但眼神陰險的人馬上回話。
這時候價錢已經高到一定程度了,沒有人再跟進,只有他們兩個人爭搶不停,看樣子平時就是死對頭。
好啊好啊,這兩個人最好繼續對峙下去,耗上三、五個時辰,價錢加到一萬金元寶最好。
蟲蟲站得累了,早忘記要躲在盆栽後面,反倒搬了一個小竹凳來,津津有味地坐在角落裡看熱鬧。
見那兩個人互不相讓,一個元寶一個元寶往上加,一開始她還坐著,後來乾脆站了起來,看那兩個人面對面叫價,活像狗互吠般,不過那個麻子臉比較衝動,怎麼看都處於下風。
「哎呀,都是我思慮不周!」帶有濃重鼻音的男人聲音插了進來,那人依舊維持慵懶性感的模樣,「這樣一個一個加上去,鬧到天亮也沒個定論。兩位都是豪商富賈,不如加一注就是一千元寶如何?這才是兩位應該有的手筆啊!」
那兩人本來爭得臉紅脖子粗,聽西貝柳絲這麼一說,臉都白了。
他們為爭一時長短,早把理智扔到了腦後,周圍的人巴不得看熱鬧,也沒人提醒,這會兒他們感覺被人兜頭潑下一盆冷水,才驚覺為了一串稀奇的鏈子,他們的出價太高了,無論這寶貝多麼珍貴,拿出一半的身家總是太過了。
現場一冷,眾人屏住呼吸,看這兩個人誰敢再出價。
剛才最後出價的陰險男人知道如果再沒人出價,那鏈子就是他的了,感覺又害怕又心痛。
「既然是我出的主意,就由我來吧。七千金元寶,買這串獨一無二的鏈子。」
西貝柳絲慢慢坐起,探出半個身子,坐在欄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蟲蟲,細長的眼睛瞇著,帶點調笑的味道。
見柳大官人說話了,全場的人都鬆了一口氣,胖掌櫃見勢,連忙叫道:
「七千金元寶一次,七千金元寶兩次,七千金元寶——」
「我出一萬金元寶。」眼看拍賣槌就要落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冷冷地傳來。
花四海!
在蟲蟲的心裡,對於這個千年冰山男的模樣和聲音感覺是很模糊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僅僅聽到他的聲音,她立即就認出了他,知道是那個可怕的大魔頭來了!
怎麼辦?他認識她,她磕壞了他的鎖麟龍,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如果能活著離開這裡,她往後一定不會有僥倖心理,這世界上的事往往喜歡與人作對,越不希望什麼事發生,那件事就偏偏會發生。
她嚇壞了,整個人都處於僵硬狀態,坐在那兒不敢動,緊張地關注著局勢。
「我出五萬金元寶。」西貝柳絲姿勢沒變,想也不想地說。
花廳內發出一片驚歎聲,大家顯然沒想到柳大官人竟然出這樣高的價錢,看他那淡淡的表情,好像說出來的只是個數字,並不是一大筆錢財。
「十萬。」
人未出現,冷冷的聲音又再度傳來。
「那我出二十萬。」
伴隨著西貝柳絲略帶笑意的聲音,眾人的驚呼聲更大了,對這場不像是競價,反倒像是豪賭的拍賣會驚歎不已。
而這個時候,蟲蟲已經顧不得做發財的美夢了,滿腦子只想著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全天門派的年輕弟子聯手都打不過花四海,掌門和三大師叔也不能困住他,現在又加了個神祕莫測的西貝柳絲,如果現在不開溜,把他們師兄弟妹四個人綁一塊,也不夠給殘花敗柳當開胃小菜的。
我挪!我挪!
她悄悄向角門處蹭,但在走出了三步後,就絕望地發現她動不了了,不知道二師兄搜查到了哪裡,反正她被連連看限制得不能後退,如果想離開就必須穿過整個大廳,那等於是把自己變為活動靶子,給花四海練飛鏢!
「我出五十萬。」那冰冷的聲音不變,但似乎夾雜了一些怒氣。
蟲蟲真想大喊:花大爺,這鏈子小的送給您了,您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條小命吧!
可是她不敢引起花四海的注意,待在這裡又不能動,感覺如芒刺背,被一個無形的網死死困住,無論做出什麼決定、無論走與不走,大家早晚都會注意到她這位鏈子的賣家。
「呵呵,我手頭還真沒那麼多錢。」西貝柳絲終於不再叫價,正當蟲蟲稍微鬆了一口氣,以為至少不會激怒花四海,大家也覺得終於有了定論的時候,他又慢慢地說:「不過,我可以用雅仙居做抵押來買這串鏈子。這下沒人跟我搶了吧?本大官人志在必得。」
議論聲又起,眾人都說柳大官人瘋了,居然用這個日進斗金的雅仙居來買一串鏈子!?
這明顯是柳大官人在和那位神祕客鬥氣,和錢過不去,根本不值得嘛!
「志在必得?」冷冷的聲音問。
「志在必得!」西貝柳絲嘻皮笑臉地答,末了還加了一句:「我不信客官能出得起比整間雅仙居還高的價。這樣一來,怎麼贏我?」
蟲蟲在一邊急死了,她恨死了西貝柳絲一直對花四海搧火。
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何況她還是花四海非常想將其蛋黃、蛋白攪成一團的卵。
西貝柳絲根本不是在競價,而是在催她的命。本來就因為他影射劍仙和她結下了梁子,現在新仇加上舊恨,她姚蟲蟲和他勢不兩立!
但,現在問題是——她怎麼樣才能保住小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