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葛維奇神父的後事,慕黎拉就帶著積蓄飛往法國。
對於尋找母親這件事,她並不抱著太大的希望,她會決定走一趟布里奧,是為了葛維奇神父,因為那是他臨終前希望她去做的事情。
她帶著簡單的行囊,一個人從日本飛到了法國巴黎,然後再轉搭其他交通工具前往山城布里奧。
這對她來說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因為自出生以來就在日本長大的她,不只能說一口流利又道地的日語,對英語及法語也相當的在行。
在離布里奧不遠的另一個城鎮,她搭上了一輛載運蔬果的貨車前往布里奧,也從好心載她一程的司機口中得知,布里奧目前正在進行一個自中古世紀流傳下來的特殊祭典——黃眼睛祭典。
當她從司機口中聽到這個『黃眼睛祭典』時,她還差點兒就笑了出來。
黃眼睛?難道是得了肝病嗎?
不過很快地,她的目光被車窗外的景色給吸引住了。貨車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慢慢的、慢慢的往上爬升,剛才來時的地方如今已彷彿都在腳底下。
翠綠的山林、遼闊的高原、還有座落在山林之間一間間古老而令人發思古之幽情的修道院及民房。
約莫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們抵達了布里奧——
當她一進到這個古老的山城,立刻有一種像是回到了過去的錯覺。
這裡維持著中古世紀時的模樣,彷似時間不曾改變過這裡什麼。
窄斜巷弄、以及鋪著鵝卵石的斜坡道間,到處都可以看見羅曼式的建築跟遺蹟。
她謝別了貨車司機,獨自以徒步的方式前往她住宿的地方。那是一間名叫葡萄藤的民宿,而它的前身是一間十三世紀的修道院。
當她到了葡萄藤,民宿的主人馬歇爾立刻出來迎接她。馬歇爾是個五十幾歲的農夫,在附近擁有一片漂亮的葡萄園。他有著紅銅色的皮膚,爽朗的笑臉,是個樂觀開朗又熱情好客的民宿主人。
他穿著中古世紀的服飾,就跟慕黎拉來時在市集及街道上看見的人們一樣。
為了配合那個所謂的『黃眼睛祭典』,山城裡的每個人都動了起來。
不像許多地方的祭典或特殊慶祝活動是為了吸引更多的觀光客而舉行,山城的遊客不多,但他們似乎對『黃眼睛祭典』非常的在意且投入。
「慕黎拉小姐,歡迎妳來到布里奧!」馬歇爾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熱情的擁抱。
「在這兒的日子,要勞煩你多多照顧了。」
「哈哈哈……」馬歇爾爽朗的大笑,「我最喜歡照顧漂亮的年輕小姐了。」說著,他拍拍慕黎拉的肩,「來,我帶妳去妳的房間吧。」
***
葡萄藤民宿原本是一荒廢的,年久失修的古老修道院,後來被馬歇爾買下並改成民宿來經營。
他並沒有改變修道院原本的面貌及格局,只是將它修繕整理一番,還給它原有的樣貌。也因此從前修士們住的房間,現在便成了客房。
對於這種小小的、簡樸的房間,慕黎拉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她就是在類似的環境下長大的。
稍作休息後,她前往餐廳,而馬歇爾的妻子——安瑪妮已經準備好晚餐了。
就跟馬歇爾一樣,安瑪妮也做中古世紀的農婦打扮。
「親愛的,快坐下吧,就快可以吃了。」安瑪妮親切的招呼著她,讓她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放鬆感覺。
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反倒像是這裡的一份子般。
也是,她的樣子並不像是外地人。蜂蜜色的微捲長髮、淡褐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她長得跟她的母親希斯莉一模一樣。
當然,這是葛維奇神父告訴她的,畢竟她對母親連一丁點的印象都沒有。
她在厚重的實木餐桌旁坐下,安瑪妮立刻為她端來濃湯跟麵包,接著又端來了沙拉跟牛排。
南法的鄉村料理是非常出名的,而安瑪妮的料理有著溫暖的、媽媽的味道。
慕黎拉忍不住想,她的母親是否也有著這樣的好手藝?而來自布里奧這個山城的她,如今是否也在這山城的某處?
雖然尋母並非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但來到了這兒,她卻還是忍不住有著『會不會有奇蹟發生?』這樣的想法。
「嘿,慕黎拉。」馬歇爾從外面進到餐廳,手裡拿了一套衣服。
他在餐桌旁坐下,將衣服遞給了慕黎拉。
「這是我女兒以前參加祭典時穿的衣服,她現在已經結婚並搬到巴黎去。」他說,「如果妳不嫌棄的話,就穿著這件衣裳參加明天的祭典吧。」
慕黎拉歡喜的接下衣服,感激的看著他。「謝謝你,馬歇爾,我會穿著它去參加祭典的。」
安瑪妮上完了三人份的晚餐,也在餐桌邊坐下。看來,除了她,葡萄藤沒有其他的客人了。
也是,她在來時的路上並沒發現太多觀光客,走在路上的似乎也都是當地人居多。
「這個『黃眼睛祭典』好像沒吸引太多的觀光客前來……」她說。
「黃眼睛祭典不是為了推動觀光而舉行的。」馬歇爾說,「這個祭典在此地已流傳了幾百年,最早可追溯到百年戰爭的時期……」
慕黎拉驚訝地,「百年戰爭?」
百年戰爭始於一九三七年,起因是因為維持了一個世紀之久的卡佩王朝,因法王查理四世的去世而絕嗣;貴族們推舉其侄子腓力為王,成為腓力六世。
但一心想掌控法國的英王愛德華三世憑藉自己是查理四世的外孫,不斷對外聲稱自己才是合法的王位繼承人。
腓力六世對愛德華三世的氣燄囂張感到不悅,暗下決心尋機報仇。
經過了一番的準備,腓力六世在一九三七年的五月下旬,逕自宣佈收回英屬領地基恩而引起英國的不滿。
同年的十月,愛德華三世不顧法國的抗議及反對,自稱身兼法王身份,並率領軍隊進攻法國。
就這樣,從一九三七年打至一四五三年的百年戰爭便揭開了序幕。
「黃眼睛祭典是怎麼開始的呢?」慕黎拉問。
「那是個傳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安瑪妮笑說:「據說在布里奧曾經有過一位領主夫人,身懷六甲的她在某一天突然失蹤了……」
不管信不信,慕黎拉覺得這似乎會是個有趣的故事。她睜大了眼睛,聚精會神的聽著。
「半年後的某一天,她再次出現,但她肚子裡的小孩卻不見了。」安瑪妮繼續說著:「聽說她失蹤的那一天是因為看見了一隻黃眼睛的貓,她追著貓跑,結果竟去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她在那個地方生下了孩子,並住了半年,直到她又看見了黃眼貓,才回到了布里奧……」
「有人說黃眼貓是開啟無門之門的神貓,會把人帶往另一個不同的時空……」
「妳指的是穿越時空嗎?」
安瑪妮點點頭,「領主夫人為了尋回她遺落在另一個時空的孩子,便每年舉行祭典向黃眼貓神祈求,希望祂能將她的孩子帶回來……」
「聽起來挺哀傷的……」骨肉分離的故事讓慕黎拉心有戚戚焉。
「慕黎拉,」馬歇爾呵呵笑著:「這只是個根本沒有歷史根據的傳說,別太認真了。」
「我們小時候可是很信的……」安瑪妮說。
「我們小時候也相信有聖誕老人啊,現在妳還信嗎?」馬歇爾說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