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屯所,好安靜。
沖田回來後,就回房睡覺了。平時不太喝酒的他,今天因為太高興而多喝了一點。
京四郎也是,我看他大概喝了有四、五合左右的白酒。
不過他酒量似乎還不錯,沒見他因為多喝了兩杯而露出難看的醉態。
我正要寬衣睡下,障子外傳來京四郎的聲音——
「留,睡了嗎?」
「還沒……」我連忙穿好衣服,前去拉張了障子。
「什麼事?」我看見他赤著腳,身上的衣服似乎有點單薄。
看來他應該是要寬衣睡下,卻又想起什麼而來找我吧。
「有點事跟妳聊……」他略彎下腰,走進了我房裡。
我拉上障子,回頭坐在他面前。
「聊什麼?」
他目光一凝的直視著我,「為什麼那麼緊張?」
「咦?」我微怔。
「沖田咳嗽時,為什麼妳那麼緊張?」
我皺眉一笑,「你在吃醋喔?」
「不是那樣。」他神情嚴肅地,「為什麼妳會提到肺結核的事?妳的反應像是他已經染病,或是知道他即將染病似的。」
「阿靜……」
我當然知道沖田會染病的事,因為我是來自一百四十幾年後的人啊。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語帶質問地。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什麼巫女吧?」
「老實說,我快那麼以為了……」他說:「之前楠小十郎的事也是這樣,妳說反正有別人會發現他的事,所以不必由我們出面向近藤報告……妳為什麼會知道
?」
「你不會相信我的,我……」
「妳該不會又要告訴我,妳是來自一百四十多年後的未來的人吧?」
「……」
沒錯,打從跟他相遇的開始,我就告訴他我是來自未來的人,可是他認定我根本是在唬弄他。
而現在——即使是他開始覺得我有﹃未卜先知﹄本事的現在,他也還是懷疑的吧?
「阿靜,我……我真的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我知道這很難令人相信,但請你無論如何都要試著理解。」我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知道那些還未發生,但後來真的發生了的事情,不是因為我像陰陽師晴明一樣有什麼通天本領,而是因為我來自未來,我唸過歷史。」
「……」
他呆住。
「不管是沖田,或是近藤、土方、芹澤及山南他們,我……我都知道他們的下場……」
「什……」他露出驚疑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真的,我還知道幕府最後會大政還朝、王政復古,還知道將軍大人、孝明天皇何時病歿,甚至……」
「我醉了嗎?」他打斷了我的話,有點激動地:「我是因為喝醉了,才會聽見這麼荒謬的事嗎?」
「……」我低下頭,不知到能說什麼。
老實說,換作是我,突然遇到一個人告訴我說他來自未來,還說他什麼都知道,我也會是這種反應。
他沉默的坐在我面前,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我抬起眼簾,試探的瞅著他。「阿靜?」
他神情凝肅沉重,兩隻深邃澄澈的眸子鎖住了我。
「妳不是在捉弄我?」
我搖搖頭。
「所以說……沖田他會死於肺結核?」
「唔。」這是個我極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妳……妳也早知道芹澤會被刺殺?楠小十郎他們會遭到肅清?」
「嗯。」我點點頭,「今年夏天的七月八日,新撰組會包圍攻入在河原町三條的池田屋,多名長州派的重要人物會遭到逮捕及斬殺的事,我也知道……」
他兩眼一瞪,驚愕地看著我。
他的反應讓我覺得……他搞不好覺得我是什麼會妖術的巫女。
「桂小五郎他會……」
「不,桂先生他因為遲到而未來得及赴宴,也因此逃過一劫。」我像在幫他上歷史課似的續道:「池田屋事件後,長州在隔月於蛤御門附近與會津及薩摩的聯軍激戰,歷史上稱它是禁門之變。」
「……」
「長州因此被稱為朝敵,幕府於是策動天皇下令征長,將軍大人還親自領軍,然後……」
「行了。」他突然阻斷了我的話,一臉﹃受驚﹄的表情。
我訥訥地看著他,「阿靜,我……我真的是來自未來的人。」
「我的天……」他眉心一擰,閉上了眼睛,像是在思索著該不該相信這一切。
幾秒鐘過後,他睜開眼睛,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似的盯著我看。
「妳真的……」
「請你相信我。」我表情認真而誠懇,兩眼直視著他,「你還記得我要你帶我去面影橋嗎?我……我就是從那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