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狗比利被押往猶他州,前些日子偶爾在附近出現的陌生騎兵也不見蹤跡,靈泉鎮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但,柴維爾的心不再平靜——在他接到那封電報後。
之後,他拍了一封電報給葛蘭先生,並告知不再需要家教的事情,因為他不希望葛蘭先生再拍電報來催他決定,或是直接派一名家教過來。路克跟雷米已經完全的接受了賽曼亞,他不希望他們失去她。
不,最不想失去她的人……是他。
他無法想像如今再失去一個他愛的女人,將會把他打進什麼樣的煉獄去,所以即使她對他說了謊,她冒用了別人的姓名,他都願意接受。
只是,他還是忍不住的想……她為什麼遠從芝加哥跑到這兒來?
她曾說過她是在沒得選擇及考慮的情況下來到這兒,那麼……她是因為情勢所逼,不得不避走西部?
她在芝加哥出了什麼事情嗎?還是……她想逃避什麼人?
她的母親過世,在芝加哥又沒親人,背景如此單純的她,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往嗎?
雖然他不想直接戳破她,質問她,但發現自己深愛的女人有著他所不知道的祕密,心裡還是免不了有疙瘩。
「柴維爾?」
聽見賽曼亞叫他的聲音,他猛地回神。視線往書房門口看去,只見她探進頭來,笑望著他。
「你還沒休息?」賽曼亞比手劃腳,像在問「我可以進去嗎」。
「還沒。」他順手將桌上的文件收了一下,「進來吧。」
賽曼亞推開門,走了進來,逕自在他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小鬼們睡了?」
「嗯。」她點點頭,「他們最近很過分,聽故事的時間越拉越長耶。」雖然嘴上像在抱怨,但她臉上卻帶著笑,幸福的、滿足的、溫柔的笑。
柴維爾凝視著她,「大概是妳講的故事太精彩了。」
她一笑,「幸好我知道的故事夠跟他們講上幾年。」
「賽曼亞……」柴維爾直視著坐在他面前的她。
他剛才曾突然想到要問她什麼的,可是卻忽地在這一秒鐘猶豫了。
她說她的故事夠跟孩子們講上幾年?她想在這兒待多久呢?她會永遠留在他跟孩子的身邊吧?
但如果……她在芝加哥那讓她毫無選擇、無從考慮而必須避走西部的事情解決了,她會說聲再見,然後毫不留戀的走掉嗎?
想到這兒,他的心臟一陣絞痛。
「柴維爾?」賽曼亞疑惑的、憂心的看著他。
這幾天,她常覺得他心事重重,每當看著她的時候,心裡像是藏了什麼,或是壓抑著什麼似的。
她明明已經接受了他的愛,為何他還是用那種不確定的眼神看著她?
他在擔心?他不敢全心的愛?他怕……怕她跟卡洛琳一樣,會無情的離他及孩子們而去?
關於這一點,其實連她自己都覺得擔心。
如果將來有一天,她像突然來到這兒似的突然離開這兒,他跟孩子們會怎麼想?他們會不會從此永遠的失去愛人的信心跟勇氣?
每當這麼想,她就有一種想把事實告訴他的衝動。
只是,他能接受她的說法嗎?對務實主義者的他來說,穿越時空是多麼荒謬的事情呀!
但是如果不試著向他說明,她又怕……也許她該找到適當的機會跟他解釋。
「妳剛才想跟我說什麼?」柴維爾看著若有所思的她。
她頓了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這幾天有一點悶悶不樂……」
「是嗎?」
她感覺到他深藏在心底的惶惑不安?
看來,他得把它們藏在更深的地方。
「可能是有點累吧!」他隨口說道。
「柴維爾,我們帶路克跟雷米去露營,好嗎?」她試探地問。
她想趁著帶孩子們出去露營的機會,試著跟他說明。
帶孩子們出去踏青野餐,他的心情應該會比較放鬆、愉快……在那種情況下跟他說,也許他比較能接受。
「怎麼突然……」他狐疑的看著她。
「不是突然,我一直有這種想法。」她說:「路克跟雷米都是活潑的孩子,我想他們會喜歡這樣的活動。再說,你也可以順便教導他們一些野外生活的知識跟技能。」
柴維爾想了一下,「好吧。」
「真的?」她喜出望外。
在她提出這個建議及要求之前,她預期他會答應的,卻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麼快。
她原以為他會猶豫一下,甚至跟她說「讓我考慮考慮」的。
「我來安排吧。」他說。
「太好了。」她忍不住興奮的跳起來,像個快樂的小女孩。
「我等不及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了。」
見她如此欣喜,柴維爾微蹙眉頭,「可別是現在,他們都睡了。」
「放心吧,我會等到明天早上的。」說著,她快步走到他身旁,腰下腰,捧著他的臉,在他頰上輕吻一句:「晚安,柴維爾,祝你有個好眠。」
話罷,她蹦蹦跳跳的離開了他的書房。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柴維爾的臉上浮現的是一抹掙扎。
祝他有個好眠?他想……這又是個難以成眠的夜晚。
☆☆
柴維爾沒有食言,也沒有敷衍賽曼亞,他挑了一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準備好所有露營的器具跟食物,帶著她及兩個孩子前往約半天路程,一處名為「白翼谷」的地方。
白翼谷這個名字是阿帕契人取的,據說很久很久以前,當西班牙人來到這兒,並圍捕美洲原住民時,有一群有著白色翅膀的大鳥突然從天而降的攻擊西班牙人,並使得西班牙人落荒而逃,再也不敢踏入此神聖之地。
不過,那只是一個美麗的傳說,如今這兒既沒有西班牙人,也沒有印第安人,更沒有白色翅膀的大鳥,有的只是如畫的風景及清澈沁涼的河水。
路途有一點遠,也有些顛簸,柴維爾原以為孩子們會叫苦,卻沒想到他們興奮極了,一路上都在高聲歌唱。
看著他們跟著賽曼亞在篷車內有說有笑,他心裡真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路克跟雷米能重拾歡笑,身為父親的他,絕對比任何人都感到欣慰及歡喜,但他同時也怕……怕這樣的笑容隨時會在他們臉上消失。
有時他在想,他是不是該速戰速決,直截了當的質問賽曼亞,並要她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他要知道她會不會待在他的身邊。如果她不行,那麼他便可以及早的面對那令人難過的事實,免得泥足深陷到難以自拔的地步。
愛跟炭一樣,一旦燒起來,就得趕快想法子讓它冷卻。若讓它任意的燒,恐怕只會把心燒焦。
但,他真的能面對失去她的事實嗎?
老天,他發誓……他從不曾如此不知所措過,直到她的出現。
「爸爸!」路克跟雷米挨到前面,「到了沒?」
「就快到了。」
他回頭笑看著那兩個興奮得整晚都睡不著的小鬼,同時也看見溫柔地對著他笑的賽曼亞。
多麼美麗的笑容……他實在無法想像再也看不見她,他的日子會是如何的陰暗悲哀。
愛情是一朵生長在絕崖邊緣的花,要採摘它必須具備無比的勇氣。
如今,他提起勇氣採摘下它,卻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勇氣面對花朵枯萎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