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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書       名 帝王業(中卷)-漫漫長路
    作       者 寐語者
    畫       者 任莉
    系  列  名 宮系列-005
    書       號 107005
    發行日期 2009/3/26
    定       價
    220元
 

世上至美至醜,最珍貴最可悲的,她都得到過也失去過了,
原以為最牢固的親情,偏偏不堪一擊,
本該是最脆弱的,他不離不棄的真情,卻猶在她手,
如果不曾失去,她不會嘗到這幸福的滋味,
即使是得付出一切代價,她也願助他攀上權力之巔、登於朝堂之上!
人間至苦至痛,最殘酷最血腥的,他都一一體會過,
面對無數的腥風血雨,他以為旦夕征伐將會是他一生宿命,
如果不曾孤獨,他不會得到這人間真情,
他誓言縱然輸了千萬城池,也不能輸了她!
但一場宮變,風雲詭譎,危機四伏,
他們前方舖展的究竟是開國之路抑或是荊棘之路……


  五月,謇甯王兵敗暉州,率殘部投奔胥州承惠王,與康平郡王、儲安侯、信遠侯、武烈侯、承德侯、靖安侯會合。豫章王大軍出三關,奪四城,直插中原心腹。
  六月,謇甯王勤王大軍集齊麾下二十五萬兵馬,分三路夾擊反撲,礎州告急。豫章王平定彭澤之亂,斬彭澤刺史,各州郡忌憚豫章王軍威,皆歸降。
  七月初三,礎州終告失守,武烈侯率麾下先鋒長驅直入,截斷入京必經之路。七月初五,豫章王左翼大軍奇襲黃壤道,鏖戰四天三夜,武烈侯兵敗戰死。
七月初九,豫章王右翼大軍攻陷西麓關,伏擊康平郡王部眾於鬼霧穀,征虜將軍奇襲謇甯王後方大營,生擒靖安侯、信遠侯,重傷康平郡王。
  七月十一,豫章王親率中軍進逼新津郡,與承惠王大軍狹路相逢,血戰怒風穀。謇甯王分兵脫身,屯兵臨梁關下。承惠王大敗,隻身棄城逃遁,殘部倒戈歸降,豫章王揮師追擊。
  七月十五,謇甯王與豫章王兩軍相峙於京師咽喉——臨梁關下。
臨梁關距離京城不過三百餘裡,已是京師最後一道屏障。
 
  抵達臨梁關的次日,探子飛馬傳來消息。
  二殿下子律縱火焚宮,於宮門伏擊武衛將軍。喬裝禁衛逃出皇城,連夜執皇上密詔投奔謇甯王軍中。密詔稱,王氏與豫章王謀逆,矯詔逼宮,帝室危殆。詔令廢皇后王氏為庶人,命儲君子澹即位。武衛將軍王栩遇刺身亡。
  消息傳來,我正在蕭綦身側忙碌,親手整理案上堆作小山一般的文書軍帖。
聽到子律焚宮時,我怔怔回身抬頭,忘了將手中那疊書簡擱下。
  那一句「武衛將軍王栩遇刺身亡」,我聽來竟不似真的……他在說什麼?我的叔父,統領禁中的武衛將軍王栩死了?我茫然回眸看蕭綦,他亦定定望住我。
  那傳訊的軍士還跪在地上。蕭綦頭也未回,唇角繃緊,淡淡說了聲:「知道了,退下。」
  僵然放下那疊書簡,有一冊滑落地上,我緩緩俯身去揀。甫伸出手,卻被蕭綦緊緊攥住。他起身擁住我,雙臂堅定有力,不許我掙扎退開。
  我茫然望住他,喃喃道:「不是真的,他們弄錯了,叔父怎麼會死……叔父……」那笑容爽朗,美髯飄拂的身影自眼前掠過。自小將我托在臂彎,帶我騎馬,手把手教我射箭的叔父,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死去?我們已經來了,離京城不過數百里,只差最後一步!
  「是,武衛將軍殉難了。」蕭綦凝望我,目光肅殺,隱有歉疚痛心,「我終究來遲一步!」
  我立足不穩,軟軟倚靠了他,身子向下滑墜,卻連一聲哽噎都發不出聲。
蕭綦攬緊了我,一言不發,身子繃得僵硬。
  過了良久,他在我耳邊一字字說道:「阿嫵,我答應你,必以子律的人頭祭奠武衛將軍!」
  子律——我一震,如被冰雪侵入周身,怎麼會是子律。
  太子哥哥子隆、二殿下子律、三殿下子澹……這三個截然不同的少年,曾與我一起度過了十餘年漫長而美好的宮闈歲月。論血緣,太子哥哥與我最近;論情分,子澹與我最親;唯獨子律,卻是那樣孤獨沉默的一個少年,與誰都不親厚。
  太子身分尊貴,子澹生母又有殊寵,唯獨子律卻是一個身分低微的婕妤所出,生母早早病死,幼年即由太後代為撫育。外祖母對自幼體弱多病的子律憐恤有加,照顧無微不至,一直到他成年之後,身邊還總有侍從寸步不離地守候,寢殿裡終年彌散著淡淡的藥味。
  就在哥哥成婚的那年,子律大病一場,病癒後對每個人都變得冷若冰霜,甚至對我也再無笑顏。那時我尚年幼懵懂,只覺子律哥哥不肯和我玩了……那一年,發生了許多悲傷的事,嫂嫂初嫁半年便病逝了,到秋天又失去了外祖母,哥哥亦離京去了江南。
  太后薨逝之後,子律越發沉默冷淡,終日埋頭書卷,足不出戶,身子也時好時壞。
  我竟不太記得他的容顏。記憶裡最後一次見他,依稀在我大婚前夕——他從東華殿側門轉出,手握一冊古舊書卷,青衣廣袖,綸巾束發,立在那一樹淺紫深碧的木芙蓉下,對我淡淡一笑,仿若寒潭上掠過一道微瀾,旋即歸於寧靜。
一整夜,我手足冰涼,不住顫抖,即使被蕭綦抱在懷中,仍沒有半分暖意。
蕭綦披衣起身便要傳召醫侍。
  我抓住他的手不肯放開,黯然笑了笑,搖頭道:「我沒事,陪著我就好。」
他的目光透過我雙眸直抵心底,彷彿洞察一切:「悲傷的時候便哭出來,不要強笑。」
  而我始終沒有哭出來,只覺空茫無力,從指尖到心底都是寒冷。
  叔父死了,我失去一位親人,連他最後一面也未能見到。
  叔父,那樣寵我的叔父。
  帳中燈燭已熄滅,外面鴉鳴聲聲,催人心驚。
  我靜靜躺在蕭綦懷中,從他身上汲取到僅有的溫暖。
  「怎麼會是子律……」黑暗中,我茫然睜大眼睛,緊握住蕭綦的手。
  他卻沒有回答,彷彿已經睡著。
  我不能相信,竟是子律害死了叔父,不能相信那文秀孤絕的少年也會捲入這一場皇權生死的爭奪。或許早該料到這結果,只是不曾想到,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竟是如此慘烈。
  連子律也是如此,那麼他呢,我最不願想到的一個人,他又會如何。
  周身泛起寒意,不敢閉眼,怕一閉上眼就看見子澹,看見滿身血污的叔父。
  我不管蕭綦是否已經睡著,逕自喃喃對他說著幼時往事,說著叔父,說著記憶裡模糊的子律。
  他忽然翻身將我壓在身下,目光幽深:「舊人已矣,什麼皇子公主,都同你沒有干系了!」
  他不容我再開口,俯身吻了下來……唇齒間灼熱癡纏,呼吸溫暖,漸漸驅散了眼前黑暗。
  夜裡我不住驚醒,每次醒來,都有他在身邊抱緊我。
  黑暗裡,我們靜靜相依,無聲已勝千言。
 
  子律的出逃,皇上的密詔,令謇甯王師出有名,給了我們措手不及的一擊。
然而到了眼下刀兵相見的地步,一道聖旨又豈能擋住蕭綦的步伐,成王敗寇才是至理。
  說什麼召令天下、討逆勤王——天下過半的兵馬都在蕭綦手上。敢於追隨皇室,對抗蕭綦的州郡也已敗的敗、降的降,僅剩承惠王和謇甯王兩名老將,還在抵死頑抗。其餘寥寥幾支藩鎮兵馬,心知皇室大勢已去,螳臂安可擋車,索性明哲保身,只作壁上觀。
  儲君遠在皇陵,受人所制,傳位子澹不過是一句空談。或者說,這不過是皇上最後的反抗——他拚盡力氣也不願讓姑姑稱心遂意,不願讓太子的皇位坐得安穩。
  結髮之妻,嫡親之子,帝王家一朝反目終究是這般下場。
  姑姑機關算盡,卻沒有算到半路殺出的子律。這道密詔一經傳出,將來太子的帝位便永遠蒙上了洗不去的污點,縱然他日如何聖明治世,也無可能光彩無瑕。
  縱有密詔,也挽回不了謇甯王兵敗如山倒的頹局。
  八月初三,距我十九歲生辰十天之際,蕭綦大破臨梁關。
謇甯王身受七處重傷,死戰力竭而亡。
  子律與承惠王率其餘殘部,不足五萬人,沿江逃遁,南下投奔建章王。
  蕭綦厚殮謇甯王屍身,命他麾下降將扶靈,三軍舉哀。
  這位忠勇的親王,以自己的生命捍衛了皇族最後的尊嚴。
  蕭綦說,能贏得敵人的尊敬,是軍人最大的榮耀。
  我不懂得軍人的榮耀,但我明白,能夠敬重敵人的將軍,也必贏得天下人敬重。
  次日,大軍長驅直入,在距京城四十裡外駐紮。
  姑姑懿旨傳到,命蕭綦退兵三百里,不得攜帶兵馬入朝覲見。
  蕭綦以「後宮不得幹政,懿旨不達三軍」為由,拒不接旨。
  僵持兩日後,父親終於出面斡旋,說服姑姑,向蕭綦低頭妥協。
  八月初八,從朝陽門自大營,四十裡甬道皆以淨水灑道,黃沙鋪地,禁衛軍沿途列仗,持節侍立,所經之處,庶民一概回避。太子親率文武百官,出朝陽門,郊迎豫章王入京,自王公以下官員,皆列道跪迎。
  三千鐵騎精衛再一次浩浩蕩蕩踏入朝陽門。
  沿路帥旗高揚,旌徽招展,所過之處,百官俯首。
  蕭綦卸下染滿征塵的戰甲,以親王服色入朝。我親手為他穿戴上九章蟠龍纈金朝服,紋龍通天冠,以七星輝月劍換下那柄寒意懾人的古舊長劍。自大婚後,我亦再次換上王妃的朝服,翟衣紫綬、九鈿雙佩,乘鸞駕,攜儀仗,隨他馬踏天闕。
  一身戰甲,一身朝服,從邊塞長空,到九天宮闕,他終於踏出了這一步。從鸞車裡凝望他傲岸身影,我知道,從這天開始,那個英雄蓋世的大將軍,才真正成為了權傾天下的豫章王。
  當日在樓閣之上遠眺他凱旋英姿,為他赫赫軍威所懾,甚至不敢抬目直視。
  而今天,我卻成為豫章王妃,與他並肩齊駕,一同踏入九重天闕。
這至高無上的皇城,是我生於此、長於此的地方。我曾無數次從天闕上探首張望,好奇於塵世的繽紛。未曾想到,終有一日,我將登臨這高高的宮門,以征服者的姿態,俯瞰眾生。
 
  太子哥哥金冠黃袍,神采張揚跳脫,一如往日;他身後是我紫袍玉帶,風度軒昂的父親,連哥哥也已身著銀青光祿大夫服色,越發風神秀徹,朗如玉樹。
我的至親,在這樣的境地,以這樣隆重宣赫的方式,與我相見。
  父親與我目光相接的那一刻,露出淡淡微笑,鬢角銀絲在陽光下微微閃亮。隔了這些時日,他鬢間又添了幾縷灰白。
  蕭綦在禦前十丈外下馬,我亦步下鸞車,徐徐走向他身後。每邁出一步,似離父親更近又似更遠。
  京城八月的陽光明亮刺眼,令我眼中酸澀,明晃晃的光暈裡看去,彷彿周遭一切都虛浮得不真切。
  「微臣救駕來遲,令殿下受驚,懇請賜罪!」蕭綦語聲鏗鏘,昂然單膝側跪,卻不俯首。
  我隨之重重跪下,卻是朝著父親和哥哥的方向。
  「豫章王勞苦功高!」太子趨前一步將蕭綦扶起。
  聽著一句句寬宏嘉恩的套話,從太子哥哥口中說來,莊重而刻板。我低頭垂眸,暗自莞爾,心中湧起暖意……這些話不知叫他背誦了多久,他是最厭惡這些字眼的。此時的太子哥哥,端著儲君的威儀,眼底卻猶帶著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氣。

  紫色袍服的下擺映入眼中,我猛一抬頭,見父親已到面前。
  隱忍多時的酸楚似潮水決堤,令我猝不及防。
  「父親……」我脫口低呼,卻見父親微微俯首,率眾臣見禮。
  ——呵,蕭綦身為藩王,我是他的正妃,身分已在父親之上。縱然如此,我仍向父親屈膝跪下。
  「王妃免禮。」父親溫暖的雙手,將我穩穩扶起,面上不動聲色,手上卻有輕微的顫抖。
  蕭綦向父親行了子侄之禮,在眾臣之前,仍稱呼他「左相大人。」
  越過父親肩頭,我看見倜儻含笑的哥哥,他靜靜看我,複又看向蕭綦,眼中喜憂莫辨。
  萬般酸楚在心中翻湧,我輕抿了唇,仰臉微笑相對。
 
  太子率文武百官踏上金殿,蕭綦與父親,一左一右,分立兩側。
  我被內侍迎入偏殿等候,隔了金縷綴玉的垂簾,遙遙望見丹陛下眾臣俯跪,重病的皇上由姑姑親自扶持上殿。
  那個身著龍袍、蹣跚枯槁的老者,與我記憶中正值盛年、意氣風發的皇上,已經判若兩人。
  站在他身旁的皇后,鳳冠朝服,高貴不可仰視。我看不清楚姑姑的容貌,只看到她朱紅朝服上紋章繁繡,華服盛妝異常奪目——她仍是這般剛強,在人前永遠光彩奪目,絕不流露半分軟弱。這殿上,成王敗寇的兩個男人,分別是她的丈夫和兒子;那遲遲垂暮的皇帝,是與她結髮多年的人。他已經走到了盡頭,卻還剩下她形只影單,獨對半生淒涼。
  我從垂簾後默然凝望姑姑,身後無聲侍立的宮婢們,何嘗不是在帷幕後悄然看我。這淵深如海的宮廷裡,究竟有多少眼睛在看;風雲詭譎的朝堂上,又複多少人在看;變亂不息的天下間,更不知有多少人在看著我們。
  皇上已經不能開口說話,太子以監國之位,當庭宣旨,嘉封一眾平叛功臣。
左相加封太師,豫章王加封太尉,宋懷恩等一眾武將皆晉爵三等,牟連亦獲晉封。
  以二皇子子律、謇甯王、承惠王為首的叛黨以矯詔篡逆之罪,廢為庶人,其餘黨羽皆以逆謀論罪。
  滿朝文武三呼萬歲之聲,響徹九重宮闕。
  父親與蕭綦相峙而立,無聲處暗流湍急。
  我靜靜闔上眼,彷彿看到洶湧的鮮血流過宮門玉階。
  這一出皇位更疊的生死之爭,終於塵埃落定。
  那些死去的人將會化作塵土,被永遠掩埋在煌煌天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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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業(中卷)-漫漫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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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行路為志,以寫字為趣,以生活為一場漫漫嘉年華。
閑來雕琢文字,娛己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