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身體漸有恢復之勢。
小白雖是想利用我來換遺詔,卻也為我的身體花了不少心思,煎藥療傷眉頭都沒皺一下。
如果我已可以下床走動,活動範圍就在這四合院裡,但如果想跑路,一來身體支撐不了,二來我那天小試了一下,其實這四合院裡不是沒人,而是人都隱在暗處,我一走到門口,便被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攔了下來。
龍州不大,但找個人也不容易,何況我現在身邊沒有了鳳蘭玉佩,不知狐狸何時才能找到我。
至於手腕上的七彩琉璃鐲,我曾偷偷吹響過,可是吹了幾次,都不見有人出現。
那日我讓穆默他們保護翠兒離開,自己卻跟著小白來到了這裡,想是那時候便已失去了聯繫。小白既防備了狐狸,那麼其他人找我必定更是不易。
我心中只希望,夜風與翠兒他們都已順利脫險。
站在窗口,我望著窗外的懸崖怔怔出神,這幾天有意無意地試探小白,卻一直沒得到什麼有利的資訊。
那日他沉默著離開之後,我以為他心裡會有所觸動,再加上這幾天的勸說,本想著事情說不定會有轉機,沒想到小白始終沉默著,對我的費心苦勸既沒同意,也沒不耐,更沒有反駁。
「他收了玉佩,約了明天過來。」突然,身後有聲音響起,不用看也知道是小白。
我又朝窗外的懸崖探了探身,心想──狐狸他真的要拿遺詔來換我?
回身,走至桌邊,拿起桌上的筆,我在紙上寫下:就算遺詔是傳位於你,你想回龍曜登基也不是易事。
我還是不能說話。他在一旁看著我寫,也不說話。
小白,你是真的想要那個皇位?我寫道,然後抬頭看他。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我低頭,又寫道:或者你只是心有不甘,只是想獲得承認?
他不語,轉身便向外走去,我慌忙起身拉住他,他略有些詫異地回頭看我,我死命地拉住他,將他拖回桌邊,對著他搖了搖頭,騰出一手繼續寫道:你與他,都是對方唯一的親人了。
他突然使勁甩手掙脫,又快又急,我一個不備摔倒在地,他根本沒留意到這些,頭也不回的出了房,我索性坐在地上理思緒。
為什麼我總覺得遺詔的事有問題?就算當年真有那道遺詔,又被狐狸得到,狐狸又豈有不當場毀滅之理?難道還留著這個隱患,等著哪天被人發現、被人威脅?
可是我能想到的小白又豈會不明白?他既然執意以我為交換條件,該是有把握那遺詔確實還在狐狸手中吧?
想起那日在皇陵問及小白的情況,狐狸當時的眼神,我突然有些擔心,小白雖一早做好準備,但以狐狸的性格,他又怎會打無把握之仗赴無把握之約?
我這樣動搖小白的心防,會不會到時候反害了他?我忙起身,想找小白,找遍這院子的每一個房間卻都沒看到他,徒然回到自己的屋裡。
其實找到小白又能怎麼樣,勸他半路放棄這打算是不可能的,那麼跟他說什麼?讓他小心狐狸?不說他也會小心的。可是除此之外,我還能說什麼?
直到晚上都沒看到小白,飯菜換了個面生的黑衣人端來,我沒有什麼胃口,只吃了一點便讓他撤下了。又等了些時間,還是不見小白,我關了門躺上床,心裡的不安愈發的強烈起來。
第二天天濛濛亮就被人叫醒,小白端著碗藥站在床前,面有疲色,見我醒來,將藥碗放在床前桌上,轉身向外走去,回身掩門的時候微冷的說道:「他馬上就到,你準備一下吧。」
這麼快,狐狸這麼早就要到了,今日不用早朝嗎?小白約的地方就是這裡嗎?
我慌忙起身,想叫住小白,可他卻不看我,替我關了門便走了。
待我起床喝了藥推開房門,便見小白站在四合院的正中位子,背對著我,天色微亮,初冬時節,看著他的背景更讓人覺得清冷。
沒有比這一刻更能肯定小白要的不是皇位了,從在青雲客棧第一次看到小白開始,能感覺到他的絕望,能感覺到他心裡的痛,能感覺到他的不甘,甚至在冷漠外表下渴求溫暖的心,可是何時感覺到他心裡對權勢有欲望過?他若對權勢還有未盡之心,這一路來的遭遇便不會如此。
我走到他身邊,伸手,主動握住他的手,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小白和狐狸會有一個好的解決方法的,起碼不會是你死我活。他側過頭看我,神情微怔。
幾乎在與小白突然將我拉至他身後的同時,我看到狐狸的身影出現在四合院的門口。
我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又走到小白身旁,卻無法再靠近眼前之人一步,想開口說話,張嘴又發不出聲音,只定定地看著從門口慢慢踱步進來的狐狸,一襲黑衣,眉宇之間明顯有抹疲色,但卻掩不住他身上那彷彿與生俱來的優雅慵懶氣息。
他看著我,一步一步走近,從始至終都沒看小白,臉上的笑容溫柔而有暖暖的安慰之意,桃花眼卻滿是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我的視線忽然有些模糊起來,拼命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才沒落下淚來。
「你來了。」小白的聲音冰冷,拉著我的手卻愈發的用力,我痛得忍不住縮了一下手,轉過頭看他,他才有所覺般稍稍鬆了力。
「如你所願,就我一個人。」狐狸在離我們五米處站定,桃花眼在看向我與小白交握的手時忍不住半瞇了一下,抬眼似很隨意地看向小白,嘴角浮起一抹慣常的懶懶的笑容,眼神卻在瞬間變得犀利而冷冽。
一個人?小白要求狐狸一個人前往?狐狸真的是一個人跑過來了?
我抬眼看狐狸,說實話,我心裡自是不相信他真的巴巴的一個人跑過來了,他有他的責任,有他的帝王業,他能過來,於我來說已經夠了。我亦相信他會安排好一切,不僅會安排好他自己,也會將我考慮在內。
可是心裡還是忍不住的有些擔心,這四合院裡看似只有我們三人,但我知道在暗處,隱藏著不少高手,而狐狸這樣坦然的進來,他的暗衛呢?看這情形,該是沒法跟進來的!
我之前雖猜到他會武功,但真正與人交手,我還從沒見過。唉,好擔心啊,要是真打起架來,小白和狐狸哪個會先趴下?
「遺詔呢?」冷冷的聲音。
「皇弟,」狐狸突然親暱萬分的叫了一聲,小白抓著我的手幾乎同時緊了緊。
哎,不能怪小白,連我聽了都忍不住在心裡抖了三抖,狐狸這廝叫得實在太假了,我抬眼瞪了瞪他,他依舊笑看著小白,慢悠悠溫吞吞的繼續說道,「遺詔不是一直在皇弟那兒嗎?」
什麼?真有遺詔,而且遺詔還在小白那兒?怎麼可能!狐狸你不厚道,忽悠人也不是這樣忽悠的。我轉頭看身邊的的小白,他神色雖看似平靜,但我知道他心裡肯定很不平靜。
「你當初將遺詔調了包,現在又何必說這種虛話?」
啊,小白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鎮定很平靜的,可是調包?難道小白真的有找到過遺詔,只是那遺詔是被狐狸下手調了包的?汗,狐狸果然是狐狸啊。
小白說得直接,狐狸卻連一個不快的神色也沒有,依舊優哉哉地站在那裡,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的深了,聲音懶懶地道:「其實皇弟你又何必執著於這一紙聖旨,有時候真相,可能更傷人。」
怎麼聽狐狸的話,這遺詔的內容,好像和小白想的不一樣?可是蒼天啊,咱不能被這小子忽悠!
「被真相傷的只怕是你吧,不然何必調包?」我確定肯定以及一定小白的嘴角有抹冷笑,而且他的話很有道理。
「皇弟是如何看出這遺詔是假的了?就因為裡面寫的皇位繼承人不是皇弟你?」相比于小白的冷笑,狐狸的笑容好像更有諷刺意味。
唉,這兩兄弟真不是普通的沒感情啊,可是我開不了口,現在也不是不顧一切阻止悲劇的時候,所以依舊沈默。
很奇怪的,小白這時候卻沈默了。其實以狐狸的狡猾勁,就算調包,也該是用可以亂真的假貨,難道小白真憑皇位繼承人就肯定那是假遺詔了?這般肯定,又或者小白一早就知道真遺詔裡的內容?
我還在這邊揣摩,便見狐狸微瞇著桃花眼,神色莫測地看著小白,懶洋洋地又開口了:「對了,皇弟一定是發現隱藏在遺詔裡的玄機突然消失不見了!」
我不僅感覺到小白握著我的手微微地顫了一下,更感覺到狐狸那盯著小白不放的眼裡有莫名的情緒閃過,快得我還分不清這情緒到底是什麼,他便狀似很開心地笑了起來,眼眸又恢復成兩潭深水,見不到底。
遺詔裡的玄機?狡猾的狐狸,我敢肯定他剛才的話只是試探,而如今是心滿意足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汗,遺詔裡會有什麼玄機?
「沒想到皇宮裡,還藏著大祕密。」
腦海裡突然浮現狐狸那日的話,難道遺詔裡隱藏著驚天大祕密嗎?如果真是如此,那這祕密小白是一早就已經知道,所以才能肯定當初他手裡的遺詔被調了包,而狐狸,肯定是從中發現了一部分的奧祕,所以才一直未將遺詔毀去!
唉,好像很簡單,好像又複雜得要命,心慌!對了,心慌不是因為他們兩兄弟包括這皇宮祕密的複雜程度,心慌是因為小白的手突然一使勁,緊緊的將我攬在身前,緊得好像連呼吸都有了點小困難。
「放手!」我張著嘴,發不出任何聲音,倒是狐狸,雖只有兩字,聲音又輕,卻冷似寒冰。我拼命轉過頭看他,他斂了笑容,微皺著眉,眼神幽冷。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狐狸這般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上一次,狐狸坐在政事堂裡,問我和那幾個尚書大人該如何解決望月聯合天青寒星欲伐龍曜這一困境,當時也是這樣的表情。而這些事,感覺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遺詔。」小白說的乾淨利落。
我的心忍不住狂跳了一下,如果遺詔關係著皇宮裡的某個大祕密,而且這個祕密正悄悄改變著天下形勢,狐狸真的會毫不猶豫的用它來交換我嗎?
汗,小女人心態作祟啊,突然想偷偷的衡量一下在狐狸心中孰輕孰重的問題了,自我鄙視一下。
「遺詔拿去,放開淺淺。」
呃,狐狸回答得好爽快。555,可是為啥人家會直覺反應這遺詔會是假的?那啥,總覺得狐狸不耍點小心眼才怪!
不用小白動手,便冒出一個黑衣人,狐狸伸手入懷,將一卷黃色的東西遞至黑衣人跟前,態度堅決的,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黑衣人略一打量,第一道關檢驗合格,便將這卷東西遞至小白跟前。
小白只一打量,便伸手接過那卷聖旨,卻並不急著打開,反而將東西藏於懷中。我詫異地看著小白,他如此費心思的想拿回遺詔,難道不是為了看清裡面的皇位繼承人是誰嗎?
若他對皇位沒興趣,那麼這樣做難道只是為了這遺詔裡隱藏的祕密?若遺詔裡真藏有大祕密,會和天青的天聖水池與護魂一樣,是每個國家的每個皇位繼承人才知道的祕密嗎?會是六國皇宮祕密的一個組成部分嗎?
「東西已經交到你手,放了淺淺。」狐狸邊說邊朝我們走近。
小白卻攬著我腰,身形略動,已退至後邊,與此同時,院子裡突然冒出五六個黑衣人,一下子便攔在了狐狸和我們中間。
啊,小白耍賴!
「皇弟這是什麼意思?」狐狸倒沒硬來,臉上突然浮起一抹笑容,但桃花眼卻又變得幽如深譚。
「我不會將她交給你。」小白倒也爽快,這話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扭頭看他,他撇過頭不看我,我掙扎,他卻突然打橫抱起我,便朝我住的那間房走去。
我一急,又不能開口說話,一手拼命扯住小白胸前的衣服,一邊側過頭去看狐狸,他卻不看我,只略略打量了一下攔在他身前的那幾個黑衣人,閑閑地說道:「皇弟可想知道玉妃娘娘的下落?」
玉妃娘娘?那不是小白的母妃嗎?她不是在兩年前便病逝了嗎?我暈,狐狸這話啥意思?